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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今之計,只能指望你爹爹了……」宋夫人喃喃道,沉了好一會兒,她強打起精神,認真思量片刻,道,「武安侯那邊,侯爺說皇上可能喚他來京城回話,你有沒有法子,讓他咬定與你毫無瓜葛,只是泛泛之交?」
「……」宋宛竹的頭緩緩地垂了下去,又緩緩地搖了搖。
「那你們……」宋夫人實在沒法子不惱女兒了,「你跟他到了什麼地步?總不能到了海誓山盟的地步吧?」
宋宛竹不說話。
「你啊!」宋夫人用力地戳了戳她額頭,「這也就是說,只要武安侯曉得你與林侯年少時便曖昧不清,一定會惱羞成怒,覺得被你騙了?」
宋宛竹仍是不說話,頭垂的更低。
宋夫人站起身來,急的團團轉,「你以前不一直是對男子特別有法子的樣子麼?就是這種法子?你把你自己當誰了?覺著誰都能對你死心塌地無怨無悔?覺著男子能一輩子都相信那些個甜言蜜語?」
「娘!別說了!」宋宛竹嗚咽著,雙手捂住臉,又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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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少暉離開林府,直奔蘭園看葉奕寧。
葉奕寧正要用飯,就邀請他一起,讓廚房加了幾道菜,溫了一壺酒。
徐少暉道:「來這兒之前,我去見過林陌了,數落了那混帳幾句。」
「你又何必搭理他那種人呢?」葉奕寧微笑著,給彼此斟滿一杯酒。
徐少暉老實不客氣地道:「你整日裡裝死,別的事都是攸寧在替你做,她還不准我插手,我都快氣死了,好歹得過過嘴癮。」
葉奕寧嘆氣,「下堂事小,丟人事大,總得容我緩口氣。」
徐少暉瞧著她,笑了笑,「理解。」
兩人碰了碰杯,喝盡杯中酒。
葉奕寧這才解釋道:「我也不是沒脾氣,不想發作他。但眼下鍾離先生的案子需得他出一份力,這時候就讓他出事,就會害得翻案的事情更加一波三折——反對翻案的那些人,不定說出什麼話來。
「至於宋宛竹,我膈應得要死,一想到她那個委屈裝可憐的樣子就作嘔,越是這樣,越不知道該怎麼整治她。
「以為要過一段呢,沒想到攸寧出手這麼快,法子又這樣有趣。唉,其實怎麼都要她費心,便是我親力親為,也要時時去問她該怎麼做。」
徐少暉就笑,「家母剛聽說了些消息,就跟我說,一準兒是攸寧的手筆。」
「往後給我們娶嫂子,就照著攸寧這種聰慧的找。」
「還不就是她,害得我娘誰也瞧不上了。」徐少暉笑得現出一口白牙,「私下裡總埋怨我木頭腦袋,說同窗之誼這些年了,怎麼就沒跟攸寧獻殷勤,把她哄到徐家。天……也太看得起我了,那丫頭何曾把當初身邊那些少年人放在眼裡?她也就是不得不嫁,要不然,應該會自個兒逍遙自在地度日。」
「是啊。」葉奕寧低低嘆息,「她不似我。」
徐少暉這才意識到,有些話會引得她多思多慮,卻也沒有道歉的意思,反而道:「瞧你這德行,還多愁善感傷春悲秋起來了。少來,我不吃這一套。」
葉奕寧聞言倒是笑了,「你才少來,我不過說了句實話而已。怎麼著?今兒讓攸寧幫你算了一卦,她說是你可哪兒罵人的好日子?」
徐少暉哈哈地笑,又跟她碰杯喝酒,「還有精氣神兒抬槓就行。」放下酒杯,倒酒時才念及一事,「你現在能喝酒麼?不是說病著?」
葉奕寧道:「沒事兒,不服藥了,打算過幾天就去當差呢。再說了,就算病著,也得陪你喝個盡興。咱哥兒倆有日子沒一起喝酒了。」
「可不就是。」徐少暉道,「難得都閒著。」
葉奕寧看著他,心生惋惜之情,「在我這兒,其實總覺得,林陌是取代了你——也不是,你跟他還不一樣,他動輒讓蕭閣老上火,你的戰功可真是自己實打實立下的。」
要不是那樣,就他家老爺子那些犯上的堪稱大逆不道的話,徐家早沒了。
「你知道什麼?這帳可不能這麼算。」徐少暉耐心地跟她解釋,「我當初是盡力建功立業,但沒盡全力,對蕭閣老並不是全然的認可,有時候忽然間就發懵,弄不清楚在為誰出生入死。
「蕭閣老頂瞧不上我這一點。
「為這個,才縱著我家老爺子口無遮攔——當初只要他正色警告老爺子幾句,稍稍施壓,老爺子就消停了,可他沒那麼做,為的就是不用我了。
「真可惜。」
他神色有些落寞,「我說的可惜,是離開軍中,更是離開軍中之前,才明白了一個道理。
「征伐殺戮是為止戰,是為一方甚至天下百姓換得安寧。
「那廝……他和鍾離將軍一樣,不論再過多少年,在軍中都有著絕對的威信。而他當初剛到軍中,路又特別艱辛——將士們還在為鍾離將軍鳴不平,他偏偏是科舉中狀元入仕,人們認為他紙上談兵是必然,要收服麾下將領,談何容易?
「那麼難,他也做到了。」
他牙疼似的吸了一口氣,「細琢磨這種事兒吧,其實就會瘮的慌——那哪兒是人辦得到的事兒啊?」
葉奕寧隨著他的訴說,眼中流露出對蕭拓的欽佩,聽到末尾,忍俊不禁,「合該蕭閣老不待見你,好不容易誇人一回,這都說的什麼跟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