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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竹不動,當沒聽到。
攸寧則舉步到了石桌前,斂目看了看上面擺著的那盤棋,「好啊,您只管去告,我們也願意奉陪。只是有些事,您可得考慮清楚。
「離開道觀的時候,您不是說自己生病了麼?怎麼一離開就活蹦亂跳的了?
「您要回京城的理由,不是要找相熟的大夫開對症的藥麼?這怎麼一進京就來了妾室所在的莊子上?
「您精神抖擻地訓完一個兒媳又訓一個,生病的人有這精氣神兒?
「那您這十來年所謂的修道,到底是在修什麼?扯謊?」
老太爺驚駭之下,額角青筋直跳,「你竟敢窺探我在外的行蹤?!果然是枉顧倫理綱常的毒婦!」他已猜到了,那道士與他的不期而遇,是她唆使。被愚弄的感覺幾乎讓他失去理智。
攸寧自顧自地往下說:「那道士給蕭府寫了一封信,說了原委,要我們提前給您請好大夫,恭候您回家診脈呢。」做事情就要做圓,即便彼此心知肚明,也別想揪出她的錯,「他說最近很是清閒,那麼,蕭府要不要請他過來,看看您回京到底要唱哪一出?」
老太爺哽了哽,目光微閃,決定與她各退一步,「有事情也是該回家再處理。既然你來了,就接上樊氏回府吧。」
「我接她回府?」攸寧視線在老太爺、樊氏面上逡巡著,再不掩飾嫌惡之色,「這事情是老夫人親口同意的,沒可能朝令夕改。您不妨歇了這種心思。」
「那你可想好了。」老太爺現出不陰不陽的笑,「過了這一陣,我照樣能勒令老五休妻,他若不從,我還是要把你們告到官府。」
「也不用那麼麻煩。」攸寧道,「前一陣皇上給了我一道恩旨,說我可以隨時進宮。不如您受累,我們去皇上面前說道說道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你少說大話壓人,我不吃這一套!況且,皇上日理萬機,怎麼能用這種事去耽擱皇上?你……」
「那你到底要怎樣!?」攸寧耐心告盡,聲音驟然轉寒,一把掀翻石桌上的棋盤。
棋子飛落,棋盤結結實實地砸到了一旁的樊氏身上。
樊氏如何也沒料到攸寧會忽然發怒,棋盤一角戳到肋部,疼得她立時慘白了臉,身形倒地,卻無法發出聲音呼痛。
所有人都被這忽然發生的一幕驚呆了,視線全落到樊氏身上。
攸寧則已睨著老太爺繼續道:「為了個心性下作的小妾為難蕭府明媒正娶的兩個兒媳婦,你到底安的什麼心?!
「這些年了,你幾個兒子想盡法子給你做面子,你卻變著法兒地往下撕。
「還見官?那就去見,恰好我也想追究蕭府以前的舊帳,要弄清楚那些爛帳背後虧空的銀錢去了何處,那等家賊又該如何發落。」
她指一指樊氏,「她但凡有個人樣兒,誰會難為一個一把年紀的婦人?
「蕭府對她仁至義盡,她偏生不曉事,上躥下跳地生事,以至於如今連樊家都對她不聞不問。
「不是想為她主持公道麼?那就不妨把樊家的人也請來,看看人家怎麼說,怎麼看待這種事。」
語聲頓住,她繞過石桌,舉步走向老太爺。
向松景竹立刻移步到老太爺左右兩側,防著老太爺做出更沒譜的事,對兒媳動手。
筱霜晚玉亦步亦趨地跟隨著攸寧。
攸寧望著老太爺,看到了什麼髒東西的那種眼神,「你當你是誰?當初就有人在宮宴上提及你不成體統,是長平公主顧及你小兒子的臉面,勸著先帝當即將人處死了。
「皇上始終記得這件事,上次傳我入宮閒話家常時提起的。
「既然你覺得這是你生平最得意之事,巴不得人盡皆知,好,我奉陪。
「不是去官府麼?你只管去,也別管我去御前告你為老不尊、寵妾滅妻、刁難晚輩的狀!」
明晃晃的陽光下,她周身卻散發著懾人的寒意,而明眸中流轉的厭惡、鄙棄、冷酷,化作一把把無形的刀,直直地刺到人心裡。
老太爺嘴唇哆嗦著,身形也開始哆嗦,手吃力地抬起,點著攸寧,「毒婦!……毒婦!……」
已經撕破臉,攸寧自是不會再給這老混帳一絲顏面,「總好過你欺世盜名。打著修道的幌子,把家事全扔給子嗣;眼下覺著你的小妾受委屈了,就急三火四地趕回來。哦,合著你的小妾得勢,你就能放心在外,她失勢了,你就受不了了。怎麼好意思的?這是人辦的事兒?你到底把你的髮妻置於何地?真沒見過比你更令人不齒的偽君子。」
老太爺向前跨出一步,卻在下一刻向後仰倒。
景竹向松眼疾手快,即刻把人架住。
老太爺暈過去了。
景竹向松苦笑著給他掐人中。
攸寧視若無睹,回身走到樊氏跟前。
樊氏已掙扎著起身坐在地上,一手捂著肋部。
「我不想再看到你,不想再處理與你相關的噁心人的事兒。以前不曾放下準話,是覺著沒必要,處置了你總嫌勝之不武。今日卻是不一樣了。」攸寧語氣冷酷之至,「我三嫂四嫂進門前,你替老夫人持家那些年,起碼貪墨了公中大幾萬兩銀錢,證據確鑿,只要再出一點是非,你就給我等著去把牢底坐穿。何去何從,你看著辦。」
樊氏忍著痛苦,抬頭望向攸寧,對上的那雙眸子,赫然充斥著殺意。她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