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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離開官場數年,蕭拓則已成為不可撼動的權臣。幸好許家如今謀的並非成為蕭拓的政敵,正相反,謀的是兩家成為姻親,結結實實綁在一起。
而蕭拓如何也不肯的話,皇帝自會下狠手,要他低頭。當然,不到萬不得已,誰都不想走到那一步。
因為那意味著的,是朝野震盪,兩敗俱傷。
許老夫人卻不知道那些關係重大的事,也不想知道,關心的只有一點:「那麼,蕭府那邊,還要來往麼?」
許太傅斟酌片刻,緩緩道:「下帖子給那邊的老夫人與二夫人,若來了,就能探探口風;就婉拒,那蕭府就真是蕭蘭業與唐氏把持一切,沒有可乘之機,不需再勉為其難。」
如此來說,差事簡單得很。許老夫人長長地透了一口氣。她再也不想見唐攸寧了,她可不想步顧夫人被氣得中風的後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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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過天來,景竹請蕭拓去看經他篩選之後的兩塊好地皮。蕭拓看過,還算滿意,定下了一塊,景竹當即與牙行去順天府過名錄,下午就拿到了地契。
晚間,蕭拓把地契交給攸寧,歪在寢室外間大炕上,「過完節就讓人先收拾乾淨,你抽空過去看看。」
攸寧把地契收進錢匣子裡,「不是能照著我畫的堪輿圖動工麼?」
「嗯。」
「那還看什麼?」攸寧笑道,「下旬二十三宜破土。」
蕭拓笑微微地凝視著她。
「怎麼?」
「現在相信我了。」
「我一向很相信你——的辦事能力。」攸寧跟他來了一出說話大喘氣。
「嘴硬。」蕭拓伸出手。
攸寧將手遞給他,坐到他身側。
「那天是你的生辰。」蕭拓說,「想要什麼禮物?」
攸寧忙搖頭,「無父無母的人,不用過生辰。」
「這是什麼混帳話?」蕭拓把玩著她的手指,「這日子總歸有些用處,要不然,哪天跟我裝瘋,說你跟我一般年紀,我不得嚇傻了?」
攸寧忍俊不禁,「可真能胡扯。」
「倒霉孩子,沒心沒肺的。」蕭拓把她攬到懷裡,讓她依偎在自己懷裡,啄一啄她的唇,「倒霉孩子。說,想要什麼?給你個敲竹槓的機會。」
攸寧以指尖描摹著他眉宇,認真地想了一會兒,「想去賭場,能不能帶我去?」
蕭拓漂亮至極的眉眼微揚,只沉吟一下就頷首,「可以。」停了停,又打趣她,「也忒不學好了。想去賺賭鬼的錢?」
「去見識一下而已。不是現在,等過完年清閒些再去。」攸寧說,「我總要看看,我那些功夫放到賭場,屬於上中下哪一等。」
蕭拓失笑,「行,閒下來陪你去。」
「對我還真湊合。」攸寧說。
「好歹有點兒良心了。」
「你去過?」攸寧問。
「嗯。」蕭拓道,「我有些年手裡總缺銀子,少不得置辦些賺錢的營生,沒本錢,只好走歪門邪道,從賭鬼手裡撈點兒錢。」他笑了笑,「你是不是不知道?為這事兒,我入仕之後,被彈劾過一陣。」
「倒真是不知道,這種事怎麼也沒人跟我說?」攸寧大感意外。
蕭拓就笑,「家裡沒人信,認定是那些人埋汰我。」
攸寧也笑了一陣,繼而對上他星子般的雙眸,心緒有些複雜,「真可憐。」
蕭拓心裡熨帖得很,沉了會兒卻道:「其實我一直是賭鬼。」
「你賭的天下、家族。」攸寧說。
「你也是。」她賭的是前程、生死。
她微笑,點頭。
之後,兩個人看著彼此,好一陣沒說話。
先前一番交談,她一些言語意味的是,她對他的了解,不再局限於首輔,而是他這個人。
最重要的是,他們不再拌嘴,對方說了開頭,心裡便想到了結果。有了默契。
攸寧仔仔細細地看著面前這個男人。這一陣,他著實消瘦下來。
他都沒有放縱悲慟憤懣的時間,因為自朝堂到阿悅再到她,都需要他照顧,方方面面,稍有差錯,興許就會出岔子。
這已不是婆婆口中的有擔當可言。
這是一個真正能擔負一切的男子。
只是,如何承受的?
怎麼在這種事情上,他倒是一點兒都不矯情,一直默默地付出?
她從沒有分擔他的不易,不出么蛾子他就知足。
她心裡起了漣漪,柔軟,又有些酸酸的。
當真是心疼了。
蕭拓眼中則漸漸閃爍出喜悅的光華。
他在攸寧眼中看到了真切的因他而生的情緒,甚而可以說,流轉著情意,哪怕只有些許,哪怕是她能夠冷靜面對並加以分析的。
終於開竅了麼?——他才不會承認是付出陪伴所至,她本來就該看上他。
到此刻,他沒有要她交付所有情意的奢望,反而只有心安。遲早會有那一天,他不急。
因為他發現了這過程的妙處:就如一朵花,觀望著花朵綻放的過程,便已給人無限的趣致與滿足。
而且他也明白,心如千年寒冰的攸寧,那顆心被完全焐熱,太難了。
下一刻,攸寧輕輕地說:「你又給我挖坑了。害得我良心又多了些。」隨後,主動吻上他的唇。
「嘴硬。」他輕笑一聲,回應著她清淺綿柔的吻,再掌握了主動權,加深這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