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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氏聞言卻是匪夷所思,也實在是沒法兒忍了:「你這麼說話就不對了吧?什麼叫我離你女兒遠著些?當初是她做足工夫往我跟前湊的。要是不信,大可把她叫過來對質!」
對質?正被禁足的人,連親娘都見不著,怎麼可能跑這兒來跟個妾室對質?郭夫人心頭火起,目光如冷箭一般刺向樊氏,「你還有臉說那些事?要不是你這麼個禍害在蕭府為禍作亂,我女兒嫁過來之後怎麼會變得不明事理不分妻妾了?
「還不是你花言巧語蠱惑了她心智!孽障!老天爺怎麼還不把你收了!」
最後一句,是磨著牙說出來的。這樣的人早死了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麼?她哪裡至於淪落到被人抓住把柄聽之任之的地步?
「那請你也要點兒臉面,好像這幾年少拿了你女兒孝敬娘家的銀錢似的!」樊氏不是不惱,卻沒形於色,「你既然知道我們一度親近,便該想得到,我知曉你女兒與郭府之間的銀錢來往。」
郭夫人心裡想掐死三夫人——怎麼那麼缺心眼兒?這種事怎麼能讓樊氏知道?
但是……比起她的麻煩,女兒這些銀錢上的麻煩並不算什麼,這是明擺著的。人家蕭閣老要是想追究,不用等到如今,到了如今,人家的媳婦兒不但不缺錢,還富的流油,斷然不會追究那些的。
想通了這些,郭夫人的腰杆也就挺得更直了,哈一聲冷笑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想往誰頭上潑髒水?你要麼拿出真憑實據,要麼就給我閉嘴!好歹相識一場,我也不想跟你反目成仇,今日也就言盡於此,往後你還是有點兒自知之明為好。」
郭夫人給予最後一次警告,又給予一記冷眼,拂袖而去。
她離開沒多久,翡翠惴惴不安地到了正房見攸寧:「樊姨奶奶情形不大好,怕是病了,五夫人能不能給她請個太醫來把脈?」
「應該的。」攸寧當即取了對牌,喚晚玉到外院知會管家,派人去太醫院。
午間,與樊氏相熟的太醫來了,結論是急火攻心,需得靜心將養一陣。
攸寧看了看方子,問了幾句,喚人從小庫房裡取出些相宜的補品,請太醫查驗之後,送到樊氏房裡。
樊氏聽了,更上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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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攸寧去了靜園。記掛著兩個小傢伙,再就是因為,蕭拓昨夜被幕僚請到了外院,終夜議事。到上午,他不回房、不歇息,反而移步靜園。
過去之前少不得稟明老夫人,攸寧謊稱只是去那邊看看格局,幫蕭拓收拾一下靜園的前院。
老夫人反覆叮囑,千萬別見那兩隻小老虎,萬一見到那個小的,也要躲著些。
攸寧滿口應下。在靜園當差的,都是最可靠的人,絕不可能把她和蕭拓賣了。
陶師傅指引了蕭拓所在之處,攸寧說我可以自己過去。
陶師傅便笑著說好,去忙別的了。反正園子裡最凶的是初六,初六又是跟她最親,實在不需擔心什麼。
林中,半山腰的涼亭中,蕭拓正凝眸望著一處,見攸寧尋來,示意她噤聲,又對她伸手。
攸寧放輕腳步,走到他身邊。
蕭拓從身側石桌上拿起一個千里鏡,遞給她,又將她帶到自己身前,指著一個方向。
樹木低矮、綠草旺盛的林中,一隻灰色的野兔在吃草,一頭猛虎正悄然逼近它。
猛虎的步調很慢,明顯是刻意放得極輕,大大的爪子小心翼翼地落到草地上,疑心野兔察覺時,便停下不前。
不長的一段路,它付出了十分的辛苦,用了很長時間。
居然撞上了初六捕獵。攸寧不自覺地連呼吸都放輕。
蕭拓展臂環著攸寧,不同於她的緊張,根本就沒抱什麼希望。
離得近了,更近了。
攸寧屏住呼吸,在她認為初六可以出擊、得手的時候,野兔卻忽然有所警覺,極迅速地跑了。
初六似是愣了愣,下一刻便轉頭,順著來時路離開。
「笨小子。」蕭拓語帶笑意。
攸寧則是不解:「剛剛不可以出擊?」
「它先泄氣了。」蕭拓解釋道,「它自個兒應該摸索出了個章程,現在只學著蟄伏,不驚動獵物。最適合出擊的時機之前,獵物跑了,它從不會追擊。這大抵跟習武一樣,練精了一招,再練下一招也不遲。」
「哦。」視野中不見了初六,攸寧把千里鏡放到石桌上,「你像是沒少看我們初六的笑話。」
「也不能這麼說。」蕭拓把她摟緊了些,「有明顯的進益。要說笑話,最開始才是,沒個章法,逮不住獵物還會打蔫兒生悶氣。」
攸寧笑了,「聽陶師傅說,它不都是夜間練習捕獵麼?」
「對,今兒可能心裡高興。」
意味的是喜歡新家。攸寧抬手,摸了摸他下巴,「十九呢?」
「玩兒水、抓鳥雀,平白折騰罷了。橫豎不折騰得髒兮兮,這一天就過不去。」蕭拓攏住她的手,焐著。
攸寧斂目看著他的手。他這舉動,算是迅速養成的一個習慣。
他們之間……他分明該是時不時急躁甚至不甘的一方,可他沒有。
錦帳之間,他身體裡似是有個機關,能靜默安然地與她相安無事,亦能在相宜時霸道肆意地索要。
相處光景雖短暫,她卻越來越多的發現,他這種細微處中流露的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