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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法子了。
就算打官司能贏,他也沒臉折騰這種事。
若不照著長子的安排行事,便是貪圖原配嫁妝、不體恤亡子,名聲就徹底完了。他離不用在乎聲譽的地位還遠得很。
他從暴怒轉為空前的頹然,著人喚來管家,指了指李文成,「照他說的辦。」
為免管家疑心,李文成將顧文季的遺願重複一遍。
管家從一頭霧水變成滿臉震驚。
顧澤有氣無力地道:「去吧。」
管家夢遊似的與李文成等人走出門去。
顧澤瞥過唐攸寧,「你,隨時可以走。」
「煩請您安排幾位管事媽媽,核對帳目,查看箱籠。」
「這些都好說。」顧澤終究按捺不住,問出不想問的事,「文季為何如此?」
唐攸寧籠統地道:「他臥病之後,您著意培養次子,尊夫人命下人傳了不少閒話。病中的人多思多慮,時日久了,他對您有些心寒。」
顧澤遲緩地點了點頭。
唐攸寧深施一禮,「您保重。」
顧澤望著她的眼神,有了幾分對待對手才會有的尊重。
到這地步了,還能沉得住氣,她都不屑落井下石,已是絕佳的涵養。
唐攸寧往外走時,顧夫人由人服侍著進門來。
「你給我站住,把話說清楚再走!」顧夫人厲聲喝住唐攸寧,又轉向顧澤,「老爺,我怎麼聽說帳房要與外人對帳?還有人說這賤人要走,到底出了什麼事?」
顧澤視線緩緩移到顧夫人面上。
「您倒是說話啊!」顧夫人心急如焚,顧不得禮數了,掙扎著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借著丫鬟的力上前兩步,「這賤人吞沒的錢財到底去了何處?那兩個外人是不是被她勾引為她求情了?已經到了這地步,索性將她綁了,送到順天府去!一番刑罰下來,我就不信她不說實……」
顧澤看著她的惡形惡狀,聽著她不堪入耳的言語,想到唐攸寧的進退有度從容溫婉——這對比的結果太慘烈。
半日累積的憤怒頃刻爆發,他抄起茶盞,對著繼室狠力擲出。
可憐顧夫人半邊身子不靈便,服侍在側的丫鬟又都低垂著頭,對這變故全無防範。
顧夫人的額頭被砸個正著,當即慘呼一聲。
筱楓與筱霜則在他手碰到茶盞時,便下意識地齊齊上前一步,將唐攸寧護在身後。
顧夫人捂著額頭,鮮血從指縫中沁出,淌到面頰上。觸目驚心。
顧澤漠然相看。
看戲看到這兒就夠了,唐攸寧回了房裡。
唐盈聽得顧文季對自己的安排,立時昏了過去,醒來後想見唐攸寧,被兩名孔武有力的婆子攔下。
唐攸寧對唐盈,除去整治、利用,從來無話可說。
顧澤指派的三位管事媽媽過來了,與唐攸寧寒暄幾句,開始著手對帳。
唐盈開始哭鬧不止,尋死覓活。她住在西小院兒,哭聲傳到了門窗大開的花廳。
唐攸寧以前從不知道,唐盈嗓門兒這麼大。
看著唐盈的婆子滿頭汗地來請唐攸寧示下:「瘋了似的折騰,奴婢幾個怕失了輕重,還請您拿個主意。」
「她房裡有剪刀白綾,院裡有水井影壁,想怎麼死就怎麼死。」唐攸寧緩聲道,「只是,我走之前,她再嚎一聲,你們就剃了她的頭髮。」
婆子喜滋滋回去傳話。
唐盈立馬消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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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正午,楊錦瑟登門造訪,來見唐攸寧。
唐攸寧與楊錦瑟打交道之初,是在七年前。
那年她十二,楊錦瑟十七。數次接觸下來,給彼此的印象是越來越壞。
這次謀面,楊錦瑟開門見山:「你是不是想嫁蕭閣老?」
她料定唐攸寧會回絕,可是觀望了十來天,情形越來越蹊蹺,她不得不找人要個準話。
一開口就招人嫌的本事,唐攸寧也是很佩服的,「什麼叫我想嫁他?不是先有求娶才有嫁不嫁之說的?」
楊錦瑟蹙眉,「有什麼不同?你還矯情什麼?蕭閣老若是親自求娶,你但凡有點兒良知,就不能應。你這樣的人,再活八回都配不上他!」
「你還矯情什麼」、「你這樣的人」,盡含輕蔑。
身份懸殊、不合常理之類不需任何人說,唐攸寧自己就明白。她膈應的是楊錦瑟那份兒輕蔑。
同為女子,她憑什麼?
「我是怎樣的人?」唐攸寧一字一頓念出這一句,明眸如貓兒遇到強光似的眯了眯,語聲仍是和緩而不容人打斷,「楊錦瑟,今兒你說不出個所以然,也別想做那位的走狗了。」
第7章 啼笑皆非的過往
這小混蛋上次說她是二愣子,這次居然罵她走狗。楊錦瑟登時目露凶光,可唐攸寧的話還沒完:
「宋錦的堂兄扯著錦衣衛的旗號可哪兒放印子錢。眼下宋錦死了,他雖在關外,卻遲早東窗事發。我偶爾好奇,楊大人這般心明眼亮的人物,什麼人才配得上。」
「什麼?」楊錦瑟額角的青筋開始隱隱跳動,「真的?」那是必然株連她的案子。
唐攸寧不搭理她。
楊錦瑟追問:「你怎麼知道的?」
唐攸寧閒閒喝茶。她見錢就想賺到手,不是財迷,實在是用錢的地方多,其中一項不小的開銷,用來招募培養各類出色的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