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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碧君一時間不知如何應對。想到日後將要面對的情形,她只覺無望。無力地跌坐回椅子上,她無力地說:「和離……我要和離。」
「不行。我一沒這個打算,二沒這個時間。」他淡淡地說。
「那你要我怎樣?」廖碧君眼底充了血,怨恨地望著他,「要我困在蔣家,生不如死麼?」
他問:「你就不能學學持家之道麼?」
她悽惶地笑了,「家都沒了,你要我學持家之道?」
「你心裡的家,只有我們一家四口,是麼?」蔣國燾再一次眼神複雜地審視著她,「聽起來,你仍舊是特別在乎我,在乎與我才有的這個小家,可我為何不能沾沾自喜,反倒愈發看不起你?」
「……」他雪上加霜,說看不起她。他是回來折磨她的。
「生你養你的父母呢?這些年都幫襯著照顧著蔣家的大舅兄、小姨呢?」他一面思索一面說道,「怪不得他們對你一年比一年冷淡,你真不值得任何人對你好。
「和離?你想過兩個孩子沒有?我們就這樣了,甚至過些年興許能好一些,為何不為了他們往好處過?
「年少的時候,滿腦子情情愛愛,無可厚非,到如今了,過兩年興許就要娶兒媳婦進門了,你跟我置氣鬧和離?
「生而為人,不求你面面俱全,但也不能狹隘、小家子氣到這份兒上吧?
「真是無可救藥。」
廖碧君死死地咬住嘴唇,好一會兒才出聲道:「沒錯,我是無可救藥。你要是讓我生不如死的話,我只能選擇一了百了。不信,你就試試!」
蔣國燾俯身,捏住她的下巴,目光玩味,「岳父岳母、大舅兄、小姨這些年待我不薄,我不能把你這個燙手山芋扔回給他們。
「你是蔣家三媒六聘娶進門的人,不論如何,都會讓你留在這裡。
「我說了,現在我不怕你自盡了。」
他語氣倏然變得陰冷,「你若是自盡,我會做文章,讓你身敗名裂,讓你的長輩、手足、兒子以你為恥,更要把你挫骨揚灰,讓你不能投胎,永生永世做被詛咒的孤魂野鬼。
「你要是不相信,也試試?」
廖碧君身形劇烈地顫抖起來。
蔣國燾拍了拍她的臉,「此刻起,學著做個人,別再指望誰繼續容忍你的愚蠢。」
他走到門邊喚人,片刻後,兩名管事媽媽、兩名丫鬟走進門來。
這是他此次帶回來的人,本意就是把人留在她房裡,防著她再行差踏錯。
「看好夫人。」蔣國燾吩咐道,「她要是想死,可以,但要先傳信給我,等我回來之後,我成全她。在那之前,不要縱著她,必要的時候,不需講什麼尊卑之別。」
四個人齊聲稱是。
蔣國燾舉步出門,在外書房訓/誡過兒子,又分別與兩位長輩、兄長敘談一陣子,便改了計劃,連夜離京,返往濟南府。
戲散場了。
往外走的時候,蔣徽想起廖碧君跟自己說過的話:「結局是一個人在朝堂報效家國,另一個則放下一切袖手天涯。並不好。翰兒安排的結果是各自娶妻成家、琴瑟和鳴。」
廖碧君說的並不對,結局其實是兩個人都做了閒雲野鶴,只是雲非晚林錯一些年。彼時聽了,懶得糾正。
此刻蔣徽不由猜想,廖碧君並沒看過這齣戲,更沒看過話本子,所了解的,是道聽途說。所以,她根本不知道,她兒子的剽竊到底嚴重到了什麼程度。
思及此,蔣徽覺得那女子也挺神的,那個過日子的方式,尋常女子不論品行多好多壞,都學不來。
斂起思緒,她聽到戲迷們在討論這齣戲。
有人讚嘆兩位宋老闆的唱功爐火純青;有人誇讚兩個小名角兒的功底紮實、靈動討喜;有人為著幾場精彩的打戲高呼過癮。
倒是沒誰說結局不好。本來麼,心中如果沒有意中人,功成身退、逍遙自在地度過餘生,也是一樁美事。
到今日,蔣徽想到現世存在的那種人——例如巨賈沈笑山,心中總有幾分艷羨。
那該是天生清心寡欲的男子,沒有意中人的很大一個原因,是根本就沒動過尋找的心思吧?聽修衡哥說過的,沈笑山要是出門,必是為了必須親自出面的生意,其餘的時間,大多數是在家中看書下棋,偶爾信步街頭,踅摸美味。
到了街上,月色正好。她對董飛卿說:「溜達回去吧?」來的時候,是雇的馬車。
「好。」
到了僻靜的路段,董飛卿才問她:「怎麼會起那樣兩個名字?」
「就該是那樣兩個名字。」她說,「有一段時間想起你,總是你窩在躺椅上,眯著眼睛望著流雲的樣子。我娘姓林,便用了她的姓氏。至於名字,是因為有些人在是非之中把我們當成了過錯。」
董飛卿釋然一笑,「那麼,何先生夫妻二人,是不是因為程字左邊的禾?」
「對啊。」蔣徽笑眉笑眼的,「我總不能照搬叔父的姓氏。」
董飛卿攜了她的手,「到最後都做了閒雲野鶴,這一點挺神的——你這樣安排的時候,怎麼想的?」
「我就不需說了,至於你,我就是知道。」
董飛卿側頭看住她,「說點兒我能聽懂的話。」
蔣徽輕笑出聲,「我私心裡憧憬一下不行麼?——有一個人,在一些年之後,與我不期而遇,重拾年少時的兄妹情分也好,重新做友人也好。那時就是這麼想的,再多的心思,沒有,沒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