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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那樣做,真的不合適——到如今回頭想想,他當初應該也是那樣的心思吧?所以,也沒請叔父、哥哥幫襯。
心神恍惚著,到了湖中心。
有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笑盈盈地迎她,抬手做出攙扶她上岸的姿態。
她那時不但不警覺,整個兒就跟個傻瓜一樣,伸出手去。
就在那片刻間,女孩子迅速出手,不知是怎樣練就的手法,一下就把手串的搭扣解開了,隨後虛張聲勢地低呼一聲——手串落入了水裡。
她眼睜睜地看著手串落入了水中,下一刻,想都沒想,跳入水中。
水看起來特別清澈,她水性又不錯,想著怎樣也能找到手串的。
結果是沒有。
水看起來再清澈,敵不過水太深,到了水中,沒法子確定手串落到了何處。
浮出水面換氣的時候,她清醒過來,也在同時發現,船家、飯館中的人都已消失不見。
那些人都被收買了,而且篤定她會凍死、淹死在水中,或是上岸之後,被困死在飯館。就算能活下來,也會染風寒,陷入病痛交加的窘境——這一點,他們真沒料錯,後來,她落下了病根兒,如果不是後來董飛卿請到了嚴道人為她調理,也就能捱三二年。
而在當時,她並沒想這麼多,只知道要找到——那是董飛卿親手為她做的手串,她從最初就特別喜歡,有幾年了,每日都戴在手上。
就算等他是一輩子也沒結果的事,給她點兒念想總不過分吧?
一次一次,潛入冰冷刺骨的水中。
直到天黑了,力氣用盡了。她爬到岸上,在夜風中瑟瑟發抖。
活了這些年,從沒那樣狼狽過。想想就狼狽。
那天晚間,她蜷縮著身形,在深濃的夜色中無聲地哭了。
哭了很久。
並不是因為手串的丟失,是覺得等待的路太長、太黑。
孤單地走了那麼久,心累了,不知何時就碎了。
想要的不多,再見到他之後,哪怕只是以妹妹的身份留在他附近,便足夠。
可生涯連這點希冀都不肯成全。
傻兮兮地哭到半夜,哭不動了,拖著灌鉛似的雙腿,一路走回到住處。
很長很長的一段路,不知道是怎樣走回去的。
進門後就一頭倒在床上,昏睡過去。
翌日醒來,覺得頭疼、周身一時發冷一時發熱,隨後發現,珍珠發箍不翼而飛。
一直放在身邊珍惜著的甚至依賴著的與他的那點兒牽繫,失去了,再沒有了。
她整個人陷入了極其糟糕的狀態:像是跟自己有仇似的,把身體的不適當解悶兒,不肯按照大夫的叮囑按時服藥,稍稍見好一點兒,就再不肯去抓藥。
沒盼頭了,惜命不過是讓自己受折磨的歲月更長。
能免則免吧。
她只要做到不讓人以為是沒出息的自盡、沒被潛伏在暗中的人平白去了性命,便是能做到的最好的交代。
那期間,做好了來年春日回京的打算:要回到京城,在把自己這條小命折騰沒之前,整治丁楊、譚家、蔣家長房。
在他忽然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她想笑,又想哭。特別想問他:你怎麼才來?但是自己知道,出於多年的習慣,神色必然是冷淡的,或者是面無表情。
幾日後,兩個病秧子在茶樓定下終身大事。
在他看來,她同意的一定太過草率吧?當兒戲一般。
然而事實並不是。
應該嫁他,沒有不嫁的理由。
決定攜手之後,她意識到,自己和他都變了很多,變得更不會過日子更離經叛道了。
究其根本,應該是各自身上的病痛折磨所致。他們的心,不能清醒、沉靜,在一起過日子,她若處處計較,大抵每日都要來幾齣河東獅吼;他若處處計較,大抵捱不到成親就要放棄——他沒長性,天下人皆知。這些事,可不是面上相安無事、交談不多就能忽略的。
有時面對著他的忍耐、包容,會很奇怪:這要換了她熟悉的董飛卿,不出三五日就會跟她分道揚鑣。
有時看著他左一出右一出,氣得心口作痛,但懶得指責。只是想,就這樣渾渾噩噩地跟他混下去吧,有一天就過一天,哪天實在忍不了了,好合好散,誰又沒規定過成親之後就一定要攜手白頭。
說白了,誰還沒個眼瞎的時候?尤其她,眼神兒好才不正常。
幸好,成婚三兩日便陷入僵局之後,他一直沒有灰心,一直不著調但是一點一點的去探詢她的想法、態度,商量著度日。
又一次的,讓她深愛他,惜取點滴的美好。
但是,得承認,總是有點兒矯情,不肯主動對他說一聲「我喜歡你」。
不敢,也不好意思。怕他因此心裡有底,又開始沒正形地過日子,時不時把她氣得五迷三道。
日復一日的,她會控制不住地吃醋,亦無法掩飾地更依賴他。怕了,真的怕了再與他失散。
他總是讓她生氣、啼笑皆非。
可是,她深愛,離不開。
遐思間,陳嫣也出神片刻,詢問蔣徽:「你到底是從何時鐘情於他的?」
何時開始的?蔣徽一面回想,一面微笑道:「你到底是為何故,要那般處心積慮地折磨我與他?」
第5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