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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飛卿對此事卻不大起勁,晚間用飯時跟她說:「我跟方默正在著手開鏢局的事兒,需得時時碰面,過一段時間再搬家吧?」
「……」蔣徽扒拉著白飯,「真要開鏢局啊?」
「嗯。」
「那你會親自押鏢麼?」
「會。」
蔣徽笑了,「那麼,你給我安排了什麼差事?」
「……」董飛卿多看了她一會兒,「遲早有孩子,到那時候,別說走鏢,就連書院的差事都要擱下。你想什麼呢?」
「這不是還沒有呢麼?」蔣徽橫了他一眼,「有喜之前,好歹讓我過過癮啊,陪你一起去。」
「……」董飛卿直接不搭理她了。
「你要是不答應,我就不贊成你開鏢局。」蔣徽一本正經地跟他耍賴。
說話間,郭媽媽在門外通稟一聲,走進門來,看看蔣徽,又瞥一眼董飛卿,揚了揚手裡一封信,「有一封信,奴婢不知道該交給誰。」
蔣徽心念一轉,問:「陝西來的?」
「是。」
蔣徽伸出手,「這事兒歸我管,拿來我看。」
郭媽媽心裡啼笑皆非,面上則遲疑地望著董飛卿。到底是一家之主,她可不會不顧及他的面子。
董飛卿卻是不以為意,笑道:「給她看就是了。」
第75章
信中,錢縣令語氣謙恭地講述了寫這封信的原由:
兒女求學的事, 是與家眷在來往信件中談及, 他亦沒對一些模稜兩可的話深究, 直到這幾日,一位在京城的友人去信給他, 他才知道家眷在京城走動的是名聲在外的五個書院。
知情後,他即刻派下人趕赴京城, 接母子三人回京。
他是想,自己只有治理一縣的本事, 對名揚天下的人物, 向來不敢生出高攀的心思,而且揣摩得出, 昔日的董探花,並沒有與早成末路的親人恢復來往的心思。
末了, 他說,若此事給董公子帶來不快、煩擾, 定會從速進京, 登門致歉, 聽憑發落。並且承諾,日後定會管教好家眷, 如無必須進京的要事,都不會讓他們離開陝西。
蔣徽一目十行地看完, 笑了笑, 遞給董飛卿:「你真得看看。」
董飛卿接過, 看完後一笑,「等會兒給他回幾句話。」
蔣徽贊成地點了點頭。
錢縣令把話說到了這個地步,可見是明白事理的。
這種人,要比逮住機會就順杆兒爬的人強了百倍——那種貨色,是不能理的,不論你是讓他如願還是給他難堪,他都會認為找到了機會,用尋常的那些規矩、繁文縟節揣測你會顧忌什麼,從而借題發揮,成為跳樑小丑。縱然整治起來不大費力,但總免不了讓董飛卿這種事被閒人們說長道短。終歸不是面上增光的事,能免則免吧。
歸根結底,他生母的事,雙方忽略,世人也就隨之忽略了,這才是最好的局面。
用過飯,董飛卿去了書房,斟酌過措辭,寫了一封回信,不過寥寥數語,語氣淡漠地表明態度:錢太太帶兒女來京的事,權當沒發生過,日後仍如以往,互不相干。
蔣徽沐浴的時候,郭媽媽隔著帘子輕聲問道:「公子與錢太太那邊的事兒,您怎麼說歸您管了?」
「就是歸我管了啊。」蔣徽說道,「我早就跟公子說好了。」問過他的態度了,他不會認回錢太太;也得到他的允許了,與錢家有關的事,交給她料理。
郭媽媽放下心來,「那還好,我剛剛擔心……」
蔣徽笑道:「擔心我閒的沒事,要碰費力不討好的事?」
郭媽媽誠實地道:「是啊。」
「不會的。」蔣徽和聲道,「越是與他相關的事,越要避免那種麻煩。好好兒的日子,做什麼往壞處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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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月起,董飛卿開始給部分學生上課,日子是每月上旬的二、四、六、八下午。原本想上個月就開始授課,因著日期必須是固定的,便推遲到了這個月。別的時間,他要著手別的事宜。
滿心盼著他講課的學生共二十六名,抱負都是考取功名,來到書院要學的,自然是正統學問。
董飛卿採取的授課方式,是學生提問、他解答。
學生們為了避免他浪費時間在瑣碎或是不相干的問題上,自發地在每次上課前分別寫出自己要請教的問題,再列明提出人數較多的問題,按人數多少排出順序,在課堂上逐一請教。若是時間還富裕,便可隨意提問了。
第一次上課之前,學生都有些緊張:董飛卿的性情,人們說法不一,他們沒法子猜測出他在課堂上是怎樣的意態,要是神色冷峻,那他們就要做好戰戰兢兢聽課的準備了。
而事實上,董飛卿神色溫和,落座後,儀態放鬆而優雅,講解問題時言語簡練,生動有趣,視線會照顧到每一個用心聆聽的人,講解完之後,若留意到有人仍是神色困惑,便喚對方的姓名,讓他道出仍是不懂之處。
這些都是讓學生意外而又欣喜的:課堂上的氛圍很輕鬆,他態度又溫和耐心,見解亦是完全秉承於首輔程詢——他們之所以慕名前來,正是因為知曉程詢等同於他的授業恩師。
而算上驚喜的,便是他在講課之前就記住了他們二十六個的名字,且不會把名字與人弄混。雖說這對於過目不忘、聰明絕頂的董探花來說是小事一樁,但他若在初期顧不上用這點兒工夫,也是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