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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嗯」了一聲。
聽到郭媽媽走進廳堂的腳步聲,董飛卿放開她,轉身落座。
郭媽媽是有事來稟:「您做香露必不可少的那兩套器皿,葉先生派人送來了。」
蔣徽道:「記得找兩個做事細緻的人,明日到後罩房壘兩個灶台。」
郭媽媽笑道:「有現成的——葉先生那邊有相宜的人,跟著送東西的人一道來了。」
蔣徽欣然笑道:「太好了。」
「你倒是什麼都不耽誤。」董飛卿笑著起身,向外走去,「我出去一趟。」又叮囑蔣徽,「我回家之前,你出門的話,讓友安隨行。」
「知道了。」
董飛卿出門的時候,出於好奇,細看了看葉先生送來的那兩套器皿。他以前見過官宦之家如何做香露,記得要用到與燒酒的錫甑、木桶相仿的器皿,但要小一些。
眼前這兩套,樣式要精巧、繁複許多。他大略琢磨片刻,不難想見想到,蒸出的香露,要比尋常香露的味道更純、更濃。
倒是不知道,師徒兩個是誰改進了這種器皿。
他估摸著,是古靈精怪的小妻子。
那邊的蔣徽,到後罩房看了看,選擇了最東側一間安置器皿、建爐灶。
隨後,她轉到依次相鄰的三間房,都沒有設大炕,可用的空間就更多了。
她盤算出所需的桌案、箱櫃,轉去書房,認真估摸出大致的數額,記下來。
對香露鋪子投入的銀錢,一年之內,算上一年租金,她至多投入三千兩,自然要方方面面算著帳行事。萬一沒有做生意的運道呢?總不能把銀錢全搭在這上頭。
以前真不是這樣細緻的性子,現在改了。想想也是有趣:董飛卿倒是沒白折騰,讓她多了一個好習慣。
念及銀錢的事兒,蔣徽便想到了修衡哥給的那一萬兩,喚小丫鬟把劉全請到面前,問道:「你知道絕對可靠的銀號麼?」
「知道。」劉全道,「邱老闆一位長輩名下就有個老字號的銀號——倒也不是只看邱老闆的情面,要是不好,也成不了在各地都有分號的老字號。您說是不是?」
蔣徽一笑,繼而取出銀票,「你幫我存進去。」
劉全看到數額,不由驚訝。也不是沒城府的人,但在董飛卿和蔣徽這樣的主人家面前,他用不著掩飾情緒。「這麼一大筆銀子……是您的體己銀子吧?」據他所知,家底沒這麼多。
蔣徽面不改色地道:「我變賣字畫得來的銀錢。往後再有這種進項,還要讓你幫我存到銀號。」修衡哥絕不會跟董飛卿提及這件事——他一向是把兄弟、妹妹分開來對待的,那麼,她便應該守口如瓶。
劉全覺得自己要冒汗了,「變賣字畫?公子知道麼?」
「知道。」蔣徽笑說,「而且,我的體己銀子的來路,只要不偷不搶,你們就不用管了吧?」
「不敢,絕沒有那意思。」劉全態度恭敬地領命而去。
夜已深沉,曾宅陷入靜寂。
兩道身影蝶燕般潛入府邸,逕自來到陳嫣的書房。
身量纖弱的那個,鬼魅般出現在值夜的婆子身後,無聲無息,手勢優雅地取出一條帕子,動作輕微地晃動。
不消片刻,值夜的婆子便陷入昏迷。
身形高大的那個,觀望著這一幕,莞爾而笑。
蔣徽收起帕子,對他一笑,點一點頭,兩人先後進到書房。
書房內外、附近的下人,都中了迷藥,要到明早才能清醒。是以,二人燃起一盞放在角落的羊角宮燈照明。
蔣徽對董飛卿打手勢,示意他查看陳嫣的書桌、書架,她尋找室內有無通往密室的機關。
董飛卿卻不贊同,打手勢表示反對——他對陳嫣的一事一物都沒興趣,要是檢查,實在是難受。
蔣徽氣鼓鼓地瞪著他,再打手勢,已顯得強勢。
他氣結,可到底是沒法子,只能認命,微聲嘀咕道:「瞧把你厲害的。」
蔣徽不理他,專心打量室內,不消多時,便找到了機關,按下之後,併攏在一起的兩個偌大的書櫃徐徐向兩邊分開。
董飛卿面上一喜,迅速將手邊東西放回原位,離開書案。
蔣徽又瞪著他。
「又怎麼了?」他的好脾氣是有限的,「誰會傻到把重要的東西放在書房,把不相關的東西放到密室?」
「書房裡存放著的有用的東西多了去了,只看你用不用心。」蔣徽和他一樣,語聲輕微,但語氣惡劣,「不然你想怎樣?你去密室看她珍藏的物件兒,我留在書房給你放風?憑什麼?嗯?」
「……」董飛卿摸了摸鼻子。他怎麼覺得,這小崽子在這時候又開始吃醋了呢?
「你想都別想。」蔣徽走向密室通道,「今晚不老老實實的,我就把陳嫣像唐徛似的拆了。」
真的是又腦筋打結吃醋了。董飛卿疾步走過去,攬她入懷,「你把她怎麼著,關我什麼事兒?」這小東西也是邪了,總在辦正經事的時候沒正形——偏離本意太多,好奇的、計較的,與眼前事無關。
「……也是。都沒再醮的打算,確實不關你的事兒。」
這話讓他聽著真彆扭。他商量她:「咱能像白天似的那麼乖麼?」
「你聽我的,我就聽你的。」
「……」董飛卿覺得自己就快被她帶溝里去了,「別說天書,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