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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思及此,便會心酸難忍。
真後悔,真恨自己遲鈍。
若是早一些明白心跡,該多好,起碼,可以在他背離一切之際,設法和他見一面,問明他的打算,甚至於,委婉地表露心思。
可是,人世無常,遲一步,興許就會錯失一切。
心神逐日清醒明朗起來,細細回顧前塵一切,尋找與他有過的牽繫。
可是,總是晚一步——
她去過陝西,去過他生母所在的地方。他也去過,她抵達時,他卻已經離開;
隨後,足跡踏遍自己曾說過的那些地方,有些地方,知道他也去過,有些地方,礙於人單勢孤,無從查起;
有一陣,聽說了他入鏢局走鏢,常走的是熱河到古北口那一趟線。她騎快馬去過那一帶,千里疾馳,把那條路線來回走了好幾遍。
當時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如果見到他,只有一句話:帶上我。
那樣刀頭舔血的行當,她想跟他一起。
只是並沒找到。鏢局的人照常押鏢,只是不見他。
她總是跟不上他的步伐,猜不透他的行蹤。
成婚前後,不少人問過她,去過哪些地方,她總是敷衍過去。
只能敷衍。
她的銳氣、樂觀,在那期間消磨殆盡,與他的一切,被追蹤的現狀,帶來的是日復一日的疲憊、消極,心疾在那一陣變得很嚴重。只是,再不會與人在言談之中起衝突,沒心情,懶得用小小的恩怨解悶兒。
在江南重逢之後又走散那一次,坐在江邊、大雪之中,她一直在想的都是:董飛卿,我再等你這一次,等你來找我。這次若是錯過了,那麼,我不會再找你,更不會再等你。
兒女情長,不該是這樣的:一點希望、溫情都沒有,縈繞於心的,只有忐忑、苦澀。
又想,或許兒時給自己測八字的人並沒說錯,真就是命格不好的人,克這個克那個,到末了,克的是自己。
那麼,還是別禍害他了吧。
——心疾總會隨著病痛復發或是更嚴重,所思所想,都很晦暗。
而到末了,他找到了她,眸子裡似是閃著火星子。那麼生氣、惱火,正如在古董鋪子裡相遇時的樣子,寒意懾人。
在她跟前調/笑的那人,被他一腳踹到了水裡,還算命大,被人救上了岸。緩過來之後,便鬧著要去官府報案,要請官差抓獲他那等動不動就要殺人的禍害。
方默等人從中周旋,那人知道了他的身份,立時噤聲,再沒說過什麼。
——這些是在清醒之後,聽嚴道人無意間說起的。
病重的那段日子,真難受,就像是陷入了一個充斥著荒蕪、痛苦的夢境。
可是,每次醒來,便能看到他俊美的容顏。
真好。
真喜歡那期間的他。
不言不語的,為她煲湯,守在她床前。話特別少,少得都不像他了,煲的湯卻很可口——很清淡,但就是很可口,不知花費了多少心思。
歇下之後,蔣徽把與陳嫣的談話娓娓道來——很清楚,他在當時便聽得一清二楚,之所以說起,是因一些存疑之處。
「她說董家欠她的。」蔣徽環住他腰杆,「我全無頭緒。按理說是不該信她,但是,我們也不用急著否定她的一切說辭。」
董飛卿揚了揚眉,輕描淡寫地道:「懶得管那些。」
蔣徽莞爾。
「袁琛、秦樺就在進京的路上。等他們過來,一些事的真相便會浮出水面。而等到整治陳嫣期間,有些事,就算我們不想知道,也會有耳聞。」董飛卿把玩著她的長髮,「我安排下去了,從曾鏡之死入手。照我看,事情鬧起來的時候,就是陳嫣與董家窩裡反的時候,前者大抵要落個謀殺親夫的下場,後者麼,定會受到牽連。就算陳嫣能放他們一馬,我也容不得。」
「找到人證了?」
「嗯。」
蔣徽一笑,拍了拍他的背,「厲害啊,動作這麼快。」停一停,又商量他,「那些事,你沒興趣,我卻正相反,少不得詳查原委。可以麼?」
「可以。」董飛卿漫不經心地道,「家中人手不夠用的話,跟我直說,外面還有人手。你要是再找類似朱玉的人幫忙,我跟你沒完。」
朱玉看起來的確是她的小兄弟,他湊合著忍了,再有類似的,他可就直接跳腳了。
她喜不喜歡他,跟他會不會吃醋,是兩碼事兒。
第57章 情濃(1)
蔣徽道:「聽你的就是。」停一停, 又道, 「要是開林哥回來, 我們直接去問他就行。」
「嗯。」董飛卿贊同地一笑,「等他回來,不妨多麻煩他幾次。他肚子裡全是別人家裡的陳芝麻爛穀子。」
她補充道:「而且,他最不怕麻煩。」
令人聞風喪膽的錦衣衛指揮使陸開林, 打小就是笑面虎的做派,但跟他們幾個,是真的一點兒脾氣都沒有。
董飛卿笑著握住她綿軟的手, 點一點她的唇,「不說那些,先說說我們。你都去過哪裡?」這類話題, 再不需要迴避。
蔣徽想一想, 籠統又有點兒沮喪地道:「還不是追著你四處跑, 總是追不上。」說著反手掐了掐他的手指, 「你在外怎麼跟個四處瘋跑的兔子似的?」
「是我不好。」董飛卿語聲轉低,繼而吻住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