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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徽都放在書箱裡,今日攢夠了一箱子,便帶回家來。
她把送他的整理出來,放到他案上,隨後回到自己那邊,一件一件,神色悠然地鑑賞自己受到的禮物。
有五條帕子,分別繡著小貓滾繡球、牡丹、臘梅等圖樣;有一副護膝,大抵是考慮到她早晚策馬出門而天氣越來越冷的緣故;有幾個樣式一模一樣的巴掌大的小冊子,應該是有人留意到她案上總放著一個小冊子,隨時記上幾筆;有一方簇新的紫檀木鎮紙,竹子圖案,從細節處可以看出,做這鎮紙的人是新手。
諸如此類,學生們的手法不及她,可是,她特別開心,心裡涌動著別樣的溫暖。
真的是禮輕情意重。
為了送這樣不值多少銀錢的禮物,不知要耗費不少心力與時間。
董飛卿收到的禮物則很有趣,有書籤、茶杯、佛珠、馬鞭子、手銃、護身符。
他笑得不輕,「這幫孩崽子。」
蔣徽望過去,也笑了,「五花八門的,你在他們心裡,到底是什麼人啊?」
「我也正尋思呢。」他眼裡笑意更濃。
蔣徽想了想,道:「估摸著是有人聽說了開鏢局的消息。」
「應該是。」他釋然一笑,「這就說得通了。」
歇下之後,蔣徽問起鏢局相關的大事小情,最感興趣的是行規、行話。
董飛卿自然不會瞞她,行規幾句話就了事,行話——也就是黑話,卻是多得很。
蔣徽由此得知,抄傢伙用行話說是「亮青子」,把人趕跑了事叫做「擋風」,下殺手叫做「絕不清」,打死人叫做「叫鞭土」,住店是「入窯打尖」,套車上路是「扯輪子」……林林總總,很多,也很有趣。她都用心記下。
董飛卿道:「入窯打尖、扯輪子之類的,我覺得沒什麼用,其他的,對家不是道上的人的話,倒是很有用處。」
蔣徽嗯了一聲,問:「走第一趟鏢,你估摸著有沒有人劫鏢?」
「估摸不出來。怎麼都好。」董飛卿笑說。
「什麼叫怎麼都好?」蔣徽打趣他,「等方默回來,你一定要把這句話告訴他,瞧瞧他作何感想。」
「本來就是怎麼都好。」他笑著解釋道,「沒人劫鏢的話,第一筆銀錢就順順噹噹地賺到了,弟兄們輕鬆些;有人鐵了心劫鏢的話,也好,我真有段日子沒收拾人了。」
蔣徽莞爾而笑,「你開這鏢局,目的之一,就是時不時出去疏散筋骨吧?」
「嗯。」董飛卿熄了床頭的羊角宮燈,返回身來摟她入懷,「我是想,人不能過的□□逸,安逸久了,腦子、身手都會慢慢變得遲鈍。有機會就出去一趟,緊一緊心神,腦子能更清醒。
「這種日子過到三十上下,保持戒備、警覺已經能成為餘生的習慣,應對何事都不至於亂了方寸。」
「要到三十上下啊?」蔣徽摟著他,親了親他的唇,「聽著就心疼。不過,你說的有道理,我支持你。」
董飛卿自心底笑開來,「那你能不能更心疼我一點兒,攜了跟著我走鏢的心思?」
「不能,一定要去。」蔣徽道,「我要不是自幼習武,跟你去就是無理取鬧,但我自幼習武,也吃得了苦。只是一兩次而已,不可能總跟著你出門,我又不是沒事做。」
「那……好吧,我只能盼著你儘快有喜了。」董飛卿將她壓在身下,「有了喜脈,你就哪兒也別想去了,不必跟著我大冬天裡吃苦受累。」
「你這廝……」蔣徽啼笑皆非。他要是不說,在她這兒,這是根本不搭邊的兩件事。
他的親吻落在她眉心、眼瞼,「說心裡話,你想早點兒有喜麼?」
「想啊。」蔣徽老老實實地回答。很想,很想的。
「我也是。」董飛卿啃齧著她的耳垂,語聲低柔,「我想要個女兒,你們母女兩個陪著我,日子就真的圓滿了。」
耳畔灼熱的氣息、耳垂的酥』麻讓她氣息不寧,「只想要女兒麼?」
「嗯,只想要女兒。」他說,「頭一胎是女兒的話,咱們就此打住,要是個混小子,就得繼續生。」
蔣徽故意逗他:「那你沒想過找找生女兒的偏方啊?一次就能如願,多好。」
董飛卿一面褪下她身上的束縛,一面順著她的話胡扯,「你別說,還真提醒我了,回頭就去找方子。」
蔣徽輕輕地笑出聲來,「這是從何而起啊?」這世道下,他這心思實在是罕見。但關乎孩子的事情,不論何時,他都不會開玩笑。
「因為喜歡。你不見得知道,我有多喜歡你。」
他語聲有點兒這時候獨有的沙啞,與往時不同的是,她領略到了言語背後的深情。
「有多喜歡?」她對上他亮晶晶的眸子,輕聲問。
「比你以為的多很多。」他吮吻一下她的唇,「多到了愛的地步。」
喜歡是寵溺、貪戀、相思、患得患失,所以會斤斤計較誰占了上風,而愛是在這基礎上生出來的尊重、包容、信任。
他的蔣徽,本就該得到他由衷的欣賞、尊重甚至欽佩,以往總是不願承認罷了。
一起看完風華令之後,他就知道,彼此已放下了在感情里的斤斤計較:她坦然相告情意萌芽時的所思所想,他心悅至極,但無一絲得意,唯有珍惜,甚至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