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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陣,他晚間總是睡得特別晚,偶爾她醒來,看到他靜靜地躺在身側,長久地望著床帳出神。到了早間,又總會醒的很早。白日裡,不定何時就會走神。
是有心事,還是過於清閒之故?
蔣徽抿了抿唇,走過去,把他推開,掬起清涼的水洗臉。
董飛卿回過神來,一巴掌不輕不重地拍在她腰間。
等他慢吞吞地洗漱完,蔣徽找出尺子,讓他脫掉外袍,給他量身。先前答應給他做衣服,尺寸是比量舊衣得到的,這上下想想,尺寸未必精準。
董飛卿看她圍著自己忙碌一番,收起尺子之後,沒記在紙上的意思,對她揚了揚眉。
蔣徽抬手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示意已經記下。
董飛卿莞爾,穿上衣服,轉身出門,「我去餵馬。」前面有一個小小的跨院,建著只容得下幾匹馬的馬廄。叔父賞給他們的兩匹駿馬,已在那裡安身。
她點頭。
董飛卿又說:「你別做飯了,讓劉全去買回來。」
她說好,把房裡的窗戶全部推開,動手收拾房間。
董飛卿折回來,動手幫她擦洗箱櫃、地面,期間問道:「雇僕人的事,劉全跟你說了沒有?」
「說了。」蔣徽照實把自己的安排告訴他。
「不請廚子?」
「不請。」蔣徽說,「沒那個必要。」
他皺眉,好一陣子默不作聲。
有大狗的叫聲傳來,聽起來是附近的鄰居養的。過了一陣子,叫聲不但沒停,反倒更為兇狠。
「你小時候挺喜歡養貓貓狗狗的。」蔣徽沒話找話,打破沉默。
「貓狗、鸚鵡、金魚,」他語聲溫和,「都養過。」
「現在呢?」蔣徽說,「我們要不要養一條大黃狗?就是那種土狗,我瞧著長得很喜氣。」
董飛卿牽了牽唇,「是很喜氣。但我不想養,你要是喜歡,隨意。」
「那就不用了。」她說。
沉了片刻,董飛卿說道:「養來養去,留不下。」停一停,又加一句,「會離開。」
蔣徽轉頭看著他。
董飛卿斂目看著地面,「若是沒把握始終善待,就別養。什麼都一樣。」
「明白。」蔣徽明白的是,他指的不止是那些小動物。
正屋窗明几淨的時候,劉全也買回了早點和幾色六必居的醬菜。
蔣徽擺好飯,和董飛卿相對用飯。
她面前是油條、豆腐腦,他那邊是肉末燒餅、小餛飩。
有很久了,沒吃過京城的早點。很巧,劉全給她帶回的,正是她喜歡吃的。
蔣徽吃得津津有味。
董飛卿時不時看她一眼,或是看她昳麗的眉眼,或是看她手指修長的雙手。
「僕人的事兒,聽我的吧。」董飛卿說,「在灶上找兩個廚藝不錯的人。」
蔣徽看也不看他,「我都跟劉全說定了。」
「是我不對,要讓你朝令夕改一次。」董飛卿語氣已是不容拒絕,「聽我的。」
蔣徽手裡的小勺子攪著碗裡的豆腐腦,慢慢的,惱火到了眉宇之間。她沒應聲,繼續埋頭吃飯,吃飽之後,用帕子擦著手,凝著他。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自掌心到指尖,緩緩撫過,「你這雙手,不該總做這種事。」
蔣徽道:「我喜歡做飯給人吃。」
董飛卿收回手,「難道你打算長年累月地應付柴米油鹽這些瑣事?」
「也沒什麼不好。」
「你是什麼人,我清楚。」董飛卿目光深遠,「你心裡那些計較,我也猜得出。」
「吃飯吧。」這話題很糟糕,再說下去,就要說到家境,不定誰話趕話地踩線,惹得對方炸毛。
董飛卿卻不讓她如願,但也沒有吵架的意思,平和地道:「我說過,要跟你搭夥過日子。這話不倫不類的,你不能當真。當真也沒用,我不會跟你散夥;你要是跟我拆夥,我也不會答應。」
這人滿腹經綸,平時卻少有咬文嚼字的時候。怎麼俗怎麼來。
董飛卿語氣也更加溫和:「我窮的日子,從來長不了。方默一半日就能過來,歸還幾百兩銀子。過一段,我再給你一筆家用,存下一些,其餘的用來應付平日瑣事。」
蔣徽揚了揚眉,猜不出他又想染指哪種賺錢的行當。
董飛卿眼中有了淡淡的笑意,言辭恢復了慣有的隨意:「把心放下,踏踏實實跟我過。不用精打細算地過日子。我要是在家裡挺屍,你再能省,也過不了多久。」
蔣徽笑起來。
「去換衣服,等會兒我陪你去看望郭媽媽。」
「好。記得雇輛馬車。」她走到他身邊,「我怎麼覺著,你從昨日就有些不對勁?」
他只是問:「是好是壞?」
蔣徽如實道:「不是壞事。」
「那不就結了。」他繼續吃飯。
蔣徽想想,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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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媽媽夫君早逝,但叔伯妯娌心地善良,幫她拉扯大一雙兒女。兒女自幼在程府、唐府當差,去年先後成婚,是以,讓她牽腸掛肚的孩子,便只有蔣徽一個。
——坐在雇來的馬車上,蔣徽跟董飛卿說了奶娘的情形。
行至那個不大的院落,馬車停下來。夫妻兩個下了馬車,分別提著幾色禮品走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