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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姨娘對董志和說:「是我讓越卿逃走的。不關任何人的事兒。」
董志和怒極反笑,道:「說說原由。」
「原由?」解姨娘冷笑,「老爺雖然以侍疾的由頭請假,在家中卻終日與幕僚說這說那,內宅出過什麼事兒,您一點兒都不知道吧?我料想著,也沒哪個下人會對你說起。」
董志和板了臉訓斥道:「少囉嗦!說要緊的!」
解姨娘滿不在乎地笑了笑,「自從夫人進監牢之後,老太爺、老夫人每日對佑卿說什麼,您知道麼?說的都是讓他從這會兒就疏離他的生身母親,絕對不要管夫人的死活,要是管,來日連他都得不著好。所以呢,佑卿只能收起去探監的心思,照著他們的心愿,如常用功讀書。」
董志和死死地盯住她,「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而且這也不算什麼。」解姨娘道,「佑卿現在長大了,運道算是不錯了。當初飛卿的母親離開董家之後,老太爺、老夫人跟他說的話,那才是真正的難聽,加上飛卿那時候又小,讀書不讀書的算什麼,兩個老人就想把他當撒氣的東西,整日裡放跟前兒解悶兒,幸好那孩子另有奇遇,全不需在家中受氣……」
「閉嘴!」董志和喝道。
解姨娘卻是不以為意,輕慢地一笑,「怎麼?下人跟我說了數百回的老話兒了,還不准我跟你念叨念叨?還是說,你從來就不知道你爹娘做的那些好事?」
董志和已被她氣得雙眼發紅,「你是活膩了不成?!」
「就是活膩了,怎樣?」解姨娘不屑地望著他,「我也不瞞你,自從夫人出事後,我就知道,董家是得不著好了。為此,我讓人時時刻刻留意著佑卿的行徑,曉得他收拾金銀細軟準備逃走,正中下懷——我早就跟越卿說定了,讓他不論如何都要離開亂七八糟的董家。」
「……」董志和瞠目結舌,不知道自己哪裡虧欠了她,惹得她這樣厭憎董家。
解姨娘目光轉為怨毒,「女子對你來說,到底算什麼?只是為董家開枝散葉服侍你的工具吧?我跟了你這麼多年,可曾得到過你哪怕一點兒寵愛?
「夫人那邊,生下佑卿之後,也是如此。
「在你心裡,只有你的仕途。
「好啊,那你就去奔你的仕途,別在乎家中這些事。
「我就是讓越卿隨著佑卿跑了,怎樣?你趕緊把我殺了吧,如此,便完全斷了越卿對這個家僅存的一點兒牽掛。
「把我殺了之後,切記,定要將我挫骨揚灰——我寧可再不投胎,也再不要在輪迴中遇見你這般噁心下作的男人!」
董志和跳起來,想發火,想責罵,可是,喉間泛起一股子腥甜,堵得他說不出話。下一刻,一口鮮血噴出。
第64章 日常/虐渣
下人見狀, 或是上前攙扶,或是呼喝著去請太醫。
解姨娘一直站在原地,冷眼旁觀。
董志和沒法子出聲發落她,她也就還能得一半日清淨, 瞧著下人把他攙扶進室內, 一甩衣袖, 回往房裡。
家裡一出事, 有老太爺、老夫人在, 誰都得不著好, 她尤其如此。
三日前, 董志和吩咐她去老夫人跟前侍疾,得到的是什麼?——老夫人神色鄙夷地斜睇著她, 說:「你算個什麼東西?我房裡也是你能進的?」
她便照實回道:「是老爺吩咐奴婢……」
「閉嘴!」老夫人斥道,「在我跟前兒, 也有你說話的餘地?」
她臉頰燒得厲害,定是滿臉通紅, 之後既不敢走, 也不敢說話, 只是垂首站在那裡。
晾了她好半晌,老夫人才道:「給我捶捶腿。」
她低聲稱是,走過去, 蹲下身, 盡心服侍。
老夫人卻還是在言語間拿她撒氣:「當初要你隨志和去廣西任上, 只是指望著你好生服侍他, 你卻跟他弄出一個庶子來。
「這麼些年,弄得人一直膈應——董家往上數,三代之內,只出了越卿一個庶子。
「那名字最是招人嫌,『越』卿?越過那個最不是東西的飛卿麼?我聽說,這是你求著老爺給定的?」
到這會兒,就不能不說話了,她連忙搖頭否認,「奴婢不敢。奴婢並不識得幾個字,哪裡知曉孩子名字的寓意。」
老夫人便不陰不陽地笑了,「聽你這樣說,是志和冤枉你了?」
她輕聲辯解:「奴婢不敢,打死也不敢。」
老夫人不屑地哼了一聲,「這檔子事兒,當初我問過志和,他說了,是你給越卿選的這名字。膈應了這些年,一直懶得搭理你罷了。」
她緩緩地深深地吸進一口氣,心裡卻要氣瘋了:董志和給越卿取名字,何時問過她的意思?他把她當過一個可以說話、商量事情的人麼?
她仰起臉,定定地望著老夫人,「奴婢沒有,真的沒有。」
老夫人的不屑之色卻更濃,繼而卻喚丫鬟上茶。
丫鬟端來熱茶之後,老夫人對她揚了揚下巴。
她立時明白,老夫人這是要給她立規矩。這些年了,董夫人只要氣兒不順了,便會讓她到跟前立規矩。有幾次,董志和撞見過,但是不以為意,什麼話都不說。
她不算是個人——在這個府邸,沒有誰把她當人,除了越卿。
丫鬟笑吟吟地把用滾水沏好的茶送到她手邊,明告訴她:「姨娘雙手捧著,等到覺著茶不燙手了,再奉給老夫人——老夫人不喜歡喝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