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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徽道:「晚一些再跟你解釋。」
到了百歲坊,蔣徽問明曾宅的具體位置後,留給郭媽媽幾塊碎銀子,「隨意指派個地方,讓車夫帶你轉一圈兒,半個時辰後回來接我。」
郭媽媽仍是有些不放心,「您可千萬當心啊。」
「只是踩踩點兒。」蔣徽嫣然一笑,下車前戴上帷帽。
踩點兒?這不是什麼好話吧?郭媽媽扶額,卻全然照著蔣徽的意思行事。
曾家的宅子年月已久,透著陳舊的氣息。
蔣徽在周圍轉了片刻,步調悠閒地走到曾家門口,站到對面紅牆下的陰影之中。
朱紅色大門敞開著,隔著帷帽展目望去,只能看到影壁。
住在這深宅大院裡的陳嫣,此刻在做什麼?
蔣徽在閨中時,常來常往的人就是那些,數的過來。官宦之家辦的宴請,她自認與自己無關,從不參加,露面的場合,多為同齡人為著探討學問,幾個人聚一聚。
她對陳嫣的全部印象,不過是董飛卿曾與之定親。
就算陳嫣此刻走出來,她都不認得。可就算這樣,在她觀望曾宅片刻之後,打定了夜間再來一趟的主意。
因為,這宅子不對勁。曾給人看風水的經歷使然,讓她對這一點生出了濃厚的興致。
第39章 蹊蹺
蔣徽和郭媽媽申時回到家中,兩人添置了紙筆、衣料、絲線等零碎物件兒。
到傍晚, 她和董飛卿商量:「我能不能和郭媽媽到外面吃頓飯?饞一家館子做的菜了。」
「改日吧?」董飛卿道, 「阿魏下午來傳話, 哥讓我們去三義軒用飯,那兒的菜做得也很地道。」
蔣徽斜睇著他,「你們兄弟倆坐到一起就要喝酒, 我是干看著, 還是跟你們一起喝?前者我心裡不舒坦, 後者我胃不舒坦。」
董飛卿逸出悅耳的笑聲,「說這話可就沒良心了, 你在我們面前,何時拘束過?」
「各吃各的吧。」蔣徽笑容柔和, 輕扯住他的衣袖, 「我那個香露鋪子的事兒, 得跟郭媽媽好生說道說道,也想好好兒陪她吃頓飯。」
董飛卿撫了撫她的頸子, 「那行, 別貪玩兒,在外當心些,早些回家。」
蔣徽笑起來,用力點頭, 「嗯!」
就這樣, 斜陽晚照十分, 蔣徽換身了玄色深衣, 神色自在地再次出門。
她要和郭媽媽一起吃飯是真的,要夜探曾家也是真的。
白日裡雇過的馬車過來接上她們,去了一個飯館。
館子不大,從大堂到雅間都很乾淨雅致。
兩個人一面用飯一面談笑,其樂融融,飯後結了帳,笑微微地離開,上了等在門前的馬車。
行至較為僻靜的路段,蔣徽下了馬車,身影很快消失在無邊夜色之中。
酉正時分的曾家,燈火通明,府門外、長廊間都懸掛著大紅燈籠。
沒有人知道,府中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下人有條不紊地穿行在宅院之中,為服侍陳嫣、曾承宇母子諸事盡心忙碌。
而處在府邸最佳位置的正房,卻只有住著僕婦的倒座房裡有燈光。
應該是曾鏡病故在正房之後,陳嫣搬到了位於西側的院落,此處留作時時為曾鏡上香禱告之處。這類事情,很多門第都如此。
到了第三進的正屋,蔣徽凝神聆聽、觀望片刻,確定這裡沒有下人,亦沒有機關埋伏。
只要曾有過長期處在危險境地的經歷,著意涉足何處、接觸某個人之時,感覺就會如獸一般靈敏機警,絕不會出錯。
蔣徽腳步從容卻無聲無息地步上遊廊,行至廳堂門外,略站了站,舉目四顧。
這宅子,陰氣很重。
白日在府門外,蔣徽便察覺到了,到了此處,尤其在靜謐深沉的夜間,陰氣更盛。
引發這種情形,或是格局不對,長期存在的靜物形成相剋對峙之勢;或是出過橫死之人,活著的人壓不住死者生前的怨氣,陰陽相隔之後,留下來的人改變不了這份怨氣曾無形中營造出的陰冷氛圍——諸如此類,原因頗多。
這般情形,對於生性百無禁忌、心懷坦蕩之人而言,大多沒有影響,反倒是他們的言行做派會改變居處的風水。
所謂風水,其實包羅萬象,玄妙得很。
對曾宅的風水興致濃厚,蔣徽自己都要承認,是不分輕重之舉。她只是不解:在這種宅子長期居住的人,不可能毫無察覺,那麼,陳嫣到底是無能為力,還是根本不在乎?
她轉身,面對著廳堂厚重的雕花木門,開門時向上施力,這樣可以避免門發出較大的聲響,走進門內,再如此帶上房門。
室內幽冷,似乎白日裡的陽光、暖風都無法穿透窗紗入室。
一間一間的,蔣徽緩步遊走期間。
看得出,室內一切,應該都維持著原樣,不說箱櫃桌椅之類,便是多寶架上,都仍舊擺放著諸多名貴的物件兒。
就算眼力絕佳,此刻到底不比白日,很容易錯過諸多細節。蔣徽幾次摸出了火摺子,又即刻打消這種念頭。
萬一有哪個下人來到正屋,又恰好留意到室內有火光,怕要嚇壞的。
算了。事情是八字還沒一撇,沒必要殃及無辜。
遊走一周,發現不了可疑之處,在最後駐足的寢室正中環顧片刻,她便想,還是去辦正事吧,親眼看看陳嫣是怎樣的一個人。說到底,她又不是真來幫陳嫣看風水驅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