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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命劉允賜座、賜茶,態度隨意而親切,「幾年前,跟你磨煩了大半晌,害得我好幾天腦仁兒疼。」

    董飛卿微笑著告罪。上次,和皇帝說了一車的車軲轆話——他是當時腦仁兒疼,都快把自己繞暈了。

    皇帝和聲道:「眼下,書院辦得像模像樣,委實可喜。日後不妨多收一些年歲較小的孩子,教孩子更耗費心血,但若如此,你想要傳揚於世的難能可貴的品行、品德,才能有更多的人真的傳承下去。」

    董飛卿起身拱手行禮,恭敬地道:「草民遵旨。」

    「不必拘禮。」皇帝一笑,示意他落座,「你髮妻亦不是等閒之輩,有了那一齣好戲,始終認為帝王將相遙不可及的百姓,也開始覺得我們是有血有肉的人了。」

    董飛卿道:「皇上謬讚了。拙荊儘量據實書寫,但世人能品味出的,委實不足皇上十中之一的聖明。」這並不是故意捧著皇帝說話,正相反,這是心裡話,是以,語氣很平和。

    「讓她別浪費了手裡那支筆。」皇帝道,「她之前的話本子、畫作,我也看了,實在是不錯。」停一停,凝住董飛卿,饒有興致地問道,「至於你,我就不明白了,一邊開書院,另一邊怎麼開起了鏢局?」

    「書院的事情,主要是葉先生等人費心,過於清閒的日子,草民過不慣。恰好有友人相助,便合力開了鏢局。」

    皇帝一笑,「如此也好,文武所學都有用武之地。」

    隨後,皇帝問起阿昭樣貌像誰,性子隨誰,一如一位最尋常不過的長輩,笑著叮囑道:「你家的娃娃,定是天資聰穎。又一輩人了。過幾年,幾家都要開枝散葉,務必讓他們勤走動著。你們夫妻二人,偶爾出門遊玩一半年也罷了,在京城好好兒地經營書院最要緊。把這事兒當旨意辦吧,多給朝廷培養些人才。於公於私,都該有你和蔣徽這樣的人。」

    董飛卿由衷地恭敬領命,告退離開之際,皇帝解下腰間一塊玉佩,站起身來,親自送到董飛卿手裡,「讓孩子拿著玩兒。」

    .

    暮光之中,董飛卿回到家中。

    「爹爹,爹爹!」阿昭喚著他,向他跑過來,笑容璀璨。快兩歲了,穩穩噹噹走路的時候少,跑的時候多。

    「慢點兒。」董飛卿加快步子迎過去,在這期間發現兒子的衣衫髒兮兮的,手裡握著個小鏟子,「怎麼灰頭土臉的?又闖禍了?」

    「沒有呀。」阿昭扔下小鏟子,張開手臂,「爹爹抱。」

    「沒闖禍才怪。」董飛卿笑著把他抱起來,一面往裡走,一面問道,「這一身的土是怎麼弄的?」

    阿昭說:「有一株花,很醜的。我拔掉了。」

    「然後呢?」

    「郭媽媽說,是娘親種的。」阿昭沮喪地小腮幫都鼓起來了,「我又種回去了。」停了停,煞有介事地嘆氣,「唉,累壞我啦。」

    董飛卿差點兒笑出來,「拔出來的時候,有沒有傷到花的根?」

    阿昭眨著漂亮的鳳眼,想了想,誠實地道:「不知道誒。」

    董飛卿必須得照實告訴他:「要是傷到了花的根,種回去也沒用了。」

    「那可怎麼辦呀?」阿昭立刻沮喪起來,「娘親會生氣……吧?」

    「你跟她照實說,我再幫你找一株一樣的花種回去就行。」

    「不行啊。」阿昭摟住他的脖子,「娘親在補花瓶,沒空搭理我。」

    「為什麼?花瓶是你摔壞的?」

    阿昭小聲說:「不是故意的。」

    這個小禍胚。董飛卿強忍下笑意,道:「一事歸一事,不管是不是故意的,犯錯總是真的吧?犯了錯就要認錯、道歉。」

    「……好吧。」阿昭也沒別的法子,老老實實地換了身衣服,由父親領著去小書房找母親。

    蔣徽已經把花瓶修補好,正會兒在看凝香閣的帳冊,見阿昭少見的老實模樣,就知道又沒好事,和聲問:「怎麼啦?」

    阿昭把花被拔掉又種回去的事情說了。

    蔣徽啼笑皆非。這孩子瞧著家裡什麼東西不順眼了,第一反應是動手清理掉,先斬後奏的時候居多。她柔聲解釋道:「有些花草,我是為了做香露、香料才試著種的。」

    阿昭認真地保證:「以後,我不亂拔花草了。」

    「說到做到?」

    阿昭用力點頭。

    蔣徽俯身,查看他的雙手。小胖手的手心紅通通的,該是被小鏟子柄部硌的。她不免心疼,「怎麼不早來告訴我呢?」

    「我拔的,就應該我種回去呀。」阿昭把雙手背到身後,笑得現出小白牙,身子微微晃著,「但我力氣小,郭媽媽幫我了。」

    「你這可真是費力不討好。」蔣徽把他抱到懷裡,又對董飛卿一笑,「吃飯去。」

    飯後,董飛卿提了提進宮的情形,把玉佩拿給蔣徽,「收起來吧。」

    蔣徽找出一個相宜的錦匣,存放到庫房裡。

    .

    入夏,蔣徽再次有喜,薇瓏、舞陽公主也先後診出喜脈。而到了秋日,薇瓏的脈象確定,懷的是雙生兒。

    蔣徽驚喜之餘,不免有些擔心。

    薇瓏長期著手造園事宜,身體要比尋常閨秀好一些,但是,第一胎是雙生兒的話,承受的便是雙倍的兇險。

    她與董飛卿說了說這層顧慮。

    董飛卿道:「嚴道人不知道又跑哪兒去了,我已經托人尋找。他何時得到口信,一定會進京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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