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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細也捉了,府衛也沒什麼大傷亡,田先生還有什麼緊要事?」謝青鶴問。
「最先出事的乾草鋪子,是姜夫人的心腹僕婦茜姑所經營打理。茜姑,小郎君知道麼?」田安民問。
謝青鶴分明聽見了,只是不說話,端起還冒熱氣的暖湯喝了一口。
「乾草鋪子失風之後,城中盤踞的奸細聞風而動。一處是埋伏在城南的開山鑿石鋪,另一處則是城中的花柳鋪子,意圖偷城。這夥人被擒獲之後,多數都自殺了,沒死成的招供,自承是姜家下仆,受茜姑轄制。」田文解釋說。
「還有一批人打算闖入東樓。」田安民補充說。
田安民特別勤懇,幾乎每天都在忙著處置民務,不在田間小巷行走,就是在東樓幹活。
陳起這些年有把大本營放在菩陽的意思,他外出征戰也帶了非常多的謀士、文職,負責幫他整理打下來的地盤,清理外地的庶務、安撫百姓,所以,東樓的謀士幾乎一掃而空。
這批奸細衝撞東樓,目的就是田安民。而且,他們很顯然也沒打算活捉田安民。
田安民對此自然十分驚怒!
「這批人也自承受茜姑轄制?」謝青鶴問。
田安民搖頭。
田文低聲說:「她們抵死反抗,被包圍之後就全數自盡了。據府中僕婢辨認,她們都是姜夫人的下女。」
「田先生去見過阿母了?」謝青鶴問。
田安民搖頭:「沒見著。」
那就證明田安民沒有下令強攻後宅。謝青鶴站了起來,向田安民作揖:「多謝田先生。」
田安民低頭剝了一瓣蜜橘,含入口中,細細咀嚼乾淨,才說:「小郎君真想好了嗎?姜氏心思難明,也非小郎君生母,此時明哲保身,也沒有致人指摘苛責之處。」
「許章先生見過阿母了吧?」謝青鶴突然問。
田文點頭:「遙遙見過一面。」
謝青鶴穿好襪子,又去蹬自己的鞋:「我去見見她。」
「小郎君想過了嗎?」田安民突然問,「若小郎君一去難回,相州眾人是何下場?」
謝青鶴並未回頭。
陳家歷來是前院後宅各自為政,姜夫人統治的後院水潑不進,陳起下意識地提防著姜夫人,卻從未想過,姜夫人麾下居然真的養著大批的奸細。這批女奸細甚至受命殺到東樓,想要刺殺田安民。
妘粥的退路是乾草鋪子,負責打理乾草鋪子的人就是茜姑。
打算偷城的開山鋪子和妓院,也都承認自己的上級是茜姑。
這兩條線的證據其實都不怎麼硬挺。畢竟都是一面之詞。就算能證明乾草鋪子是茜姑在打理,也不能證明茜姑真的在統率這一批奸細——很可能是奸細鑽了空子,以茜姑的乾草鋪子做據點。
畢竟,茜姑常年在姜夫人身邊服侍,哪有那麼多時間釘在鋪子裡打理具體事務?
唯一無法辯駁的證據,是那一批前去東樓刺殺田安民的侍女。
她們是姜夫人的心腹,都會些拳腳功夫,是保護姜夫人的中堅力量。
——她們只服從姜夫人的命令。
她們在前不久才聽從姜夫人的命令,殺死了陳秀的護衛,割掉了陳秀的舌頭。
這種情況下,田安民保持著絕大的控制,沒有派遣府衛強行攻打後宅,將姜夫人的僕婦婢女一掃而空,僅僅是命令府衛把後宅團團圍住,等待謝青鶴歸來商量處置之法,已經是給足了謝青鶴面子。
謝青鶴冒著風雪,沿著熟悉的路徑,走向後院。
平時姜夫人在這裡安排了健婦守門,不允許任何男子靠近。如今身披重甲的府衛團團圍攏,虎視眈眈地盯著牆內,謝青鶴從中穿行而過,頗有物是人非之感。
烏存親自帶人守在門口,見謝青鶴近前,不大想放行:「小郎君,如今裡面情勢混亂,若單獨進去只怕不能保證小郎君的安全。仆委實擔待不起。」
「我不進去,你們是要在這裡守到明年?」謝青鶴攏了攏斗篷,「片刻就出來了。」
不等烏存再阻攔,謝青鶴從兩個重甲衛士的身邊擦身而過,踏入了後宅大門。
他沿著冰冷的石子路往前走,夜黑雪緊,原本該點著燈的廊道里漆黑黑一片,想要往姜夫人的住處張望,正堂里好像也沒有幾盞燈光。走著走著,腳下打滑。謝青鶴提著燈籠看了一眼,只看見地上還未凝固的鮮血——那鮮血太多太厚,在這樣的雪夜裡都不及上凍,踩著滑溜。
「阿母?!」謝青鶴從未想過姜夫人可能遇害的問題,這時候卻有些心驚。
如何姜夫人確實不與她們一夥,如果姜夫人控制不住局面,她會不會已經遇害了?我是不是太高估她了?謝青鶴失去了平時的從容,忍不住加快腳步,奔跑著往正堂衝去。
「阿母?阿母!」謝青鶴邊跑邊喊,他不害怕招來奸細刺客,他對自己的身手有信心。
奔跑中燈籠燎了燈罩,燒了個精光。謝青鶴只管往前跑。一路上都沒有遇見任何人,往日應該在門口服侍的婦人們都消失不見了,謝青鶴猛地推開大門,聞見了濃重的血腥氣,他剛剛跨進大門一步,馬上就感覺到腳下的黏膩——那是血!
「阿母?!」謝青鶴試探地問。
屋子裡點著一盞燈。
身邊突然有人影閃動,謝青鶴反手欲捶,來人輕聲道:「叢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