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頁
那小年輕就招呼:「他家賣炭的。地方寬敞。四通八達都是路。」
謝青鶴見那後門進去也是挨著院子,居住還在裡邊,而且,院子各處的門也都開著,顯然是方便客人進出,也就跟著走了進去。夏天是燒炭生意的淡季,秋天也才復工不久,看著頗為冷清。
謝青鶴歷世萬年之久,做過各行各業,還真還沒有幹過燒炭的買賣,對此頗為好奇。
所謂知道,求知之道。不知道就想知道,這個過程就很容易頓悟。
就在謝青鶴分心打量的時候,鮮于魚突然咳了一聲。
這顯然是提醒。
然而,被提醒的兩個人都很激動,誰都沒聽見鮮于魚故意的咳嗽聲。
前面帶路的小年輕已經停下腳步,豎起耳朵,只差沒探出個腦袋去聽內巷裡兩人說話了。
胡氏急切地說:「剛才隔壁小曲來報信了,已經有人去買我家的鋪子了!二郎,家裡只有你對姑姑好,你不能不管姑姑啊!真讓你姑父家裡把鋪子賣了,我和你顯表弟哪裡還有活路?」
胡延被攔住去路也很無奈:「姑姑,不是我不幫你,這事我也插不上嘴啊。」
胡氏急得團團轉:「你去求你爹,他是我兄弟,我的娘家人,總該替我做主的!」
「姑姑,你若是被欺負了,祖父祖母不在了,我爹是該給你出頭做主。可如今姑父失蹤,他的父母要處置他的產業,這說破天也是他家的道理。我爹拿什麼出面?被人誤會說我們胡家貪圖梁家的財產,那就很難聽了。」胡延說。
……
鮮于魚又咳嗽了一聲。
咳嗽完全不管用,激動中的胡氏聽不見,胡氏朝著胡延哇哇噴,胡延也沒聽見。
兩人就胡家有沒有資格代表胡氏去跟夫家爭產辯論了幾句,以目前的律法而言,連出嫁的胡氏都歸屬梁家所有,她的娘家哪裡管得了梁家處置自家財產?
胡氏或是被逼得走投無路,怒道:「你們就是記恨我!胡延,十多年前的事,你還記得這麼牢。你一個男子,本就無有貞潔可言,就叫你姑父親了幾下,摸了幾下,就對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這麼多年!我謹兒死的時候你就幸災樂禍,我不與你計較,如今你姑父不見了,我走投無路,你還要對我落井下石!你好狠的心啊!」
鮮于魚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咳嗽都忘了咳。
謝青鶴則很意外的發現,一直在前面扒著牆看好戲的小年輕,臉色變得非常晦暗。
……都是受害者。
如果篾條店老闆真如舒景所說的那麼喪心病狂,那麼,他不可能只對鄰居下手。
他的第一個謀害對象是姨姐的兒子,那麼,他同族的遠房堂侄,舅兄或是妻弟家的內侄,又怎麼可能倖免?如此猖狂的作孽,也壓根兒不可能瞞得過枕邊人。篾條店老闆的所作所為,他的妻子胡氏一清二楚,聽她的口氣,她絲毫不覺得這有什麼大不了的。
胡延突然伸手掐住胡氏的脖子,狠狠將她腦袋摔在內牆上,低聲道:「你再敢說一個字!」
胡氏被摔得眼冒金星,卻似抓住了胡延的弱點,憋著一口氣威脅道:「你馬上去找你爹,叫他帶人去把我鋪子裡那個無賴趕走。再出錢把我的鋪子買下來。否則……我就把你小時候被姑父奸過的事情告訴所有人,整個羊亭縣都知道你個被男人騎的兔兒爺!」
鮮于魚考慮了片刻,輕聲詢問謝青鶴:「真人,要不,咱們先撤?」
謝青鶴搖搖頭。鮮于魚認為胡氏死不足惜,謝青鶴也覺得胡氏可惡。篾條店老闆作惡多年,胡氏是否幫凶也未可知。但是,胡延何辜?侄子殺死姑母也是重罪。胡延可沒有舒景殺人埋屍的本事,他今天衝動之下殺死胡氏滅口,下場很可能被判斬立決。
前面的小年輕已經走了出去,大咧咧地喊:「喂,你們幹什麼啊?殺人啊?堂嬸兒,鋪子盤出去了,官牙已經做了契書,買家老爺說想見見你,我就把他帶來了。」
胡氏聽說鋪子已經賣了,正常反應應該是意識到再威脅胡延也沒什麼意義。
然而,胡氏並不是正常人。她沒了鋪子,就得回老家與公婆同住,鄉下到處都是她丈夫曾經欺負過的小男孩,如今都已經長成了頂門立戶的男子漢——不僅她會過得很慘,她的兒子也未必能活到成年。這讓胡氏非常絕望。
「梁選,嬸兒告訴你一個秘密,你認得這個生得人模狗樣的秀才公嗎?別看他長得體面,讀書人,前程似錦,其實啊,哈哈哈,他就是個……」胡氏一句話沒說完,被小年輕掐住了脖子。
胡延都看呆了:「哈?」
「就你這還秀才公?我看你是個呆逼公!有剪子沒?沒剪子拿把刀來,把她舌頭割了!」小年輕一隻手穩穩地掐住胡氏的脖子,胡氏個兒矮削瘦,被他捏得直翻白眼,無法動彈,「快點!」
胡延馬上就冷靜了下來,意識到他與胡氏的話都被梁選聽見了。
割掉胡氏舌頭是個防止她胡說八道的好辦法,但是,這個辦法關起門來,在家裡瞞著做是可以的。爹娘都知道姑父從前做過的惡事,也知道姑母在其中擔任的幫凶角色,對姑母沒什麼好臉色,若是知道她要敗壞自己的名聲,只怕爹娘第一個就要來剪她的舌頭。
但是,梁選是胡氏夫家的族人,這個人是否能夠信任?胡延並不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