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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他常常有一種醍醐灌頂的驚喜與錯覺,此後又是一種「原來如此」的恍悟。
曾經世間有很多無法理解的艱澀痛苦,拿到了那把鑰匙,對付任何問題都是勢如破竹。到後來謝青鶴就是在整理各種各樣的「方法」,對付這種情況該用什麼辦法,對付那種情況該用什麼辦法。
他很沉得住氣。
儘管胸臆間充斥的那股憤怒始終不能散去,但是,他依然一動不動地任憑葉慶緒肆意炮製。
皮囊與魂魄似乎分隔兩邊,二者互不相干。
謝青鶴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麼,但是,他知道自己懂得的還不夠。
這世間所有難題都有屬於它自己的解法,若是追求每一件事的正確解法,就如先賢所說,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矣。
爽靈知道一種應付萬物的辦法,幽精暫時還不知道那是什麼。
他必須知道。
他很清楚,只要找到那種「辦法」,他就具有了爽靈的智慧,才可以策劃反殺葉慶緒。
——不能拿師父冒險。
——不能拿宗門諸弟子冒險。
在有絕對的把握之前,謝青鶴忍耐著憤怒,忍耐著日復一日的「折磨」,耐心地雌伏著。
※
寒山之上,為了師父與諸弟子,幽精不得已學會了克制,學會了冷靜。龍城之中,爽靈也正在體會愛護、厭惡、嫉妒等感情,慢慢地充實著情緒。
遠隔千里之遙,兩個謝青鶴都在竭盡全力、補全自己所缺失的另一部分。
第365章
未央宮人發現步蓮台出現了不可思議的奇景。
——每個艷陽的傍晚,步蓮台都會淅淅瀝瀝下一場小雨,天邊出現一道彩虹。
最使人嘖嘖稱奇的是,短暫快速的雨勢就控制在步蓮台的範圍內,與之相隔不足百步的左右宮室都點水不沾,偶爾一陣風吹來,才會落下點滴細雨沾濕地面。
這事情太過神奇,消息不脛而走,朝野坊間皆侃侃而談。
有人以此議論皇帝廢棄元後,立一位來歷不明的新後是觸怒了祖宗,引得上蒼哭泣,這說法在民間很快愈演愈烈。但凡熟知皇帝弒父篡位真相的知情者都不會相信這種無稽之談。當初皇帝把親爹都宰了,也沒見觸怒祖宗引得上蒼哭泣,換個老婆而已,上蒼就開始哭了?
不過,民間多數人都不知道皇帝繼位的真相,反倒是對無故被廢的元後深感同情。
朝廷後宮鬧的這點小手段在束寒雲眼裡不值一提,很快宮中傳出梁妃病死、鄧妃養病的消息,大皇子被申飭丟了戶部的差事,被勒令在家讀書養性,三皇子也從吏部調往刑部任職。
步蓮台仍是每天都下一場雨,出一道兩道彩虹,宮外亂七八糟的傳言卻漸漸地消失無蹤了。
這事當然也引起了白公主的矚目,她派了鹿女和羊女來試探伏傳的心思,伏傳也沒撒謊:「龍女要吃彩虹,想轍給她弄點。」還拉著鹿女和羊女詢問對策,「不知道阿壽怎麼才能好起來。」
龍女是伏傳的馴獸,他想要救治龍女乃天經地義之事,誰也找不出毛病。
談及阿壽,鹿女和羊女也覺得心虛。當初被白公主帶去小世界的妖族都被伏傳殺光了,可鹿女羊女也都知道阿壽會虛弱沉睡的原因——不就是白公主抓她去當小世界的養料麼?兩妖回去復命,白公主明知道這裡面有些怪異,也沒有鑿實的證據。
戰力不如的情況下,做任何決定都得三思而行。白公主決定先找束寒雲探探口風。
「那小孩這些天不怎麼來了?」白公主從來都是悄然出現在太極殿中,當了皇后也是一樣。滿屋子宮女守在長秋宮,她悄悄溜了出來,見屋內只剩下皇帝的心腹宮監,她就直接從屏風後出來。
束寒雲正在看摺子,頭也不抬:「嗯。」
「從前也不見他這麼折騰著給龍女治傷,突然就學了調治風雨的手段,著急餵龍女吃虹餐霞。陛下都不覺得這事略有些不合常情麼?」白公主非得擠到束寒雲的御座里挨在一起,伸手去拿束寒雲手裡的摺子與硃筆,「陛下倒是沉得住氣。」
「你究竟有何事。」束寒雲問道。
「我就想問一問,與我結盟之人,是陛下呢,還是寒江源頭那一位?」白公主問。
「你最初找的是誰,與你好處的是誰,和你結盟的就是誰。」束寒雲說話時,隱帶了一絲不耐。他明知道白公主琢磨什麼、想要做什麼,聽見白公主的問題還是忍不住心生嘲諷。
——寒江劍派與你結盟?你也配。
「怪道如此呢。原來我不是那位的盟友。」白公主也沒生氣,白生生的指尖在硃砂墨硯中沾了沾,越發顯得墨朱指白,她湊近束寒雲的身邊,試圖把硃砂描在他的臉上。
束寒雲捏住她的手:「你也不要太過分。」
白公主故作驚訝,哎呀一聲:「是了,丑角臉上畫的都是一塊白,不是紅色。」
束寒雲也未顯露出怒容,反而從懷裡掏出一塊手帕,把她指尖沾著的硃砂墨擦拭乾淨。白公主顯然有些意外,見指尖擦乾淨了,她突爾一笑,問道:「陛下脊骨傷勢漸愈,這就學會討好我了麼?」
束寒雲嘆了一口氣,指著御案上堆積如山的奏摺:「我這裡還有很多事要做。」
「你對他就這麼死心塌地麼?他早已對你棄如敝履另覓新歡,卻把你發落道這具殘破的皮囊里讓你日夜操心勞累。你就真的這麼夙夜勤懇治理天下,除了吃飯睡覺上朝議政批摺子,平時什麼都不做,你覺得你認真贖罪他就肯多看你一眼?——他回來了,就在你眼皮底下,搭理你了麼?」白公主帶了一絲嘲諷又仿佛怒其不爭的口吻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