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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朝重新給時欽倒了一杯茶,催促道:「你快寫啊。」
時欽突然看向那杯茶,再看雲朝。
「你還要喝熱的?」雲朝說著就要把茶收走,「你先寫,我給你弄熱。」
時欽接過他手裡的茶杯,將冷透的茶水一飲而盡,鎮靜再三,緩緩地問:「除祟符?」
雲朝沒有否認,點頭說:「你肯喝,是醒過來了?」
時欽把茶壺拎到面前,咕嚕咕嚕全都喝了個乾淨,連茶葉渣都嚼了兩遍,說:「我不是醒過來了。我是想叫你看一看,我做此事,頭腦清醒,心志堅定,與邪祟無關。」
「那為何你喝了第一口茶之後,就開始對主人說真話了呢?」雲朝問。
時欽的嘴唇微微翕動:「我……原本也沒想瞞得過他。」
雲朝從懷裡掏出一沓起碼二十張除祟符:「那要不多喝幾張,看看療效?」
時欽:「……」
伏傳安排好明暗兩班崗哨的防務之後,又帶著符術修為比較精神的弟子,寫了不少除祟符,各自分發下去。回觀星台之前,他還去探望了李南風一遍,摸了摸李南風的脈,看了看陳一味給李南風寫的方子。
他的醫術是在入魔世界裡學的,現世中沒多少機會實踐,陳一味還暗暗嘲笑他裝模作樣。
眾所周知,小師弟年紀小,修行尚且不及,哪有時間精力研究醫術?
陳一味的方子開得很講究,伏傳也看不出哪裡需要增減,乖乖跑去給李南風煎了一回藥,親自服侍李南風吃了,方才告辭。
李南風對此是很感動的。
莫說以伏傳如今的身份地位,就算陳一味都不必親自給他煎藥,侍藥,自有諸弟子代勞。
這也讓李南風對伏傳升起了不少慚愧。
昔日他認為束寒雲已死,在劍山亭不依不饒地鬧事,狠狠得罪過伏傳。
今日事出突然,他中了怪鳥埋伏,險些遭難,卻是伏傳趕來相救。忙完了師門事務,伏傳又親自過來關心他的傷情,執弟子禮為他服侍湯藥,可謂毫無芥蒂。就好像幾年前被他掐了脖子傷了咽喉,被他當著眾人罵龍裔血脈,被他呼喝著要趕下寒山的種種舊怨,全都不存在。
排行最末的小師弟,卻有如此心胸氣量,不服不行。
伏傳要走的時候,李南風叫住他輕輕說了一句:「你知我知,掌門不知。放心。」
把伏傳聽了個莫名其妙,什麼秘密你知我知,掌門不知?臥槽,我都以德報怨前事不計了,你怎麼這樣啊?你是不是要害我啊?!他連忙追問,李南風卻不肯再說,閉眼叫他快回去。
伏傳被嚇得要炸毛了,問又問不出來,決定回觀星台找大師兄做主。
——反正不管什麼事,先找大師兄坦誠,出了事就不怕背鍋。
他回觀星台的時候,恰好看見雲朝和時欽一起走出來。
時欽被封了半身穴道,氣血不暢還行動不便,走起路來歪歪扭扭,臉上還貼了一排除祟符,肚子裡還喝了不少燒成灰的符水,整個人就像是大型移動除祟法器,一路走一路鈴鈴鈴……
看得伏傳目瞪口呆:「這是什麼把戲?你們在玩骰子嗎?時師兄輸了這麼多?」
雲朝有點困擾該怎麼解釋。
屋內已經傳來謝青鶴的聲音:「都進來吧。」
伏傳連忙答應一聲,轉身撕去了時欽額上的除祟符,用手給時欽擦了擦額頭:「大師兄在家裡你們也玩得這麼大,怎麼還封上穴……」他終於察覺到不對勁了。
大家一起玩遊戲,往腦袋上貼符是有的,喝符水也是有的,封了穴道單腳跳也不稀罕。
但是,從來也沒有玩得這麼過分,逮著一個人又貼符又喝符水還下手封了內力。
而且,哪可能就時欽一個人輸得這麼慘,從頭到尾只有他一個人倒霉,雲朝渾身上下乾乾淨淨,臉上一點貼過符的口水印子都沒有?
雲朝露出個「你終於懂了」的眼神。時欽雙目低垂,並不與伏傳對視。
伏傳就不說話了,背身第一個進門。
「大師兄。」伏傳潦草地施了個拜禮,先看謝青鶴的臉色。
謝青鶴臉色還算平靜,沒有暴怒發作的徵兆,伏傳便放心地湊近他,先說自己的事。
「剛才三師兄突然悄悄跟我說,『你知我知,掌門不知』,還叫我放心。我再問他,他就閉眼裝……」他本來想說裝死,想起時欽也在,他生生拐了個彎,「睡。怎麼也問不出道理來。我或許有些不好見人的私事,可絕沒有與他密謀的事情,大師兄明鑑。」
雲朝扶著行走不便的時欽進來,將他穴道解開,時欽低頭下拜。
「這事他最清楚。」謝青鶴示意雲朝扶時欽起身,「也不必跪下。坐吧。都坐。」
伏傳就在謝青鶴身邊找了個位置坐下,時欽卻不肯落座,垂首站在屋內,說:「小師兄曾給龍城寫過一封信,請求照拂藍鵲寨遷移固北之事。及此之後,我便以小師兄的名義,仿照外門執事的筆跡,多次給李南風寫信,刻意提出種種無理要求,以求觸怒李南風,使龍城對小師兄生怨。」
伏傳死也想不到還有這種騷操作。
他突然想起李南風前不久發來的那封信,問他該如何處置北地糾紛。
那時候他還十分生氣,認為李南風是故意誘他入世,摻和藍鵲寨與朝廷的糾紛。憤怒之餘,還向謝青鶴請示,特意寫了一封申飭信把李南風罵了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