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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謝青鶴與伏傳都早早地去正殿問候,以備師父垂問諸事。
上官時宜跟小徒弟沒多少共同語言,何況兩人還存著幾分心知肚明的尷尬,飯後沒多久,伏傳就告辭出來,去蕭銀殿接纘纘了。留下謝青鶴陪著上官時宜,師徒倆難得消遣無事,就坐著聊天。
夏賞哪裡知道主人的皮囊里來來回回換了兩茬兒,照著幽精的習慣來送酒。
謝青鶴早十多年就愛去飛仙草廬蹭酒喝,倒也不擔心被師父嘲笑訓責不知自製。只是當初幽精穿著陳起的皮囊,喝幾盅也罷了,陳叢的皮囊年紀還小,臟器都還稚嫩,也不大適合飲酒。
反倒是上官時宜給他舀了一盅酒,說:「我也曾聽江湖傳聞,說你擅知百藝,藝則通神。原以為是你太聰明,不管什麼看一眼就能學會。」說話就有些感慨,「才知道你是真的喜歡雜學手藝……這些年,你都在觀星台抄經註疏,整理館藏,太辛苦啦。」
謝青鶴笑道:「抄經註疏,整理館藏,我也很喜歡,不敢稱辛苦。」
上官時宜早就勸過他放鬆些去快活度日,謝青鶴倒也聽勸,沒多久就和伏傳結侶定情,臉上重現容光。唯一不好的地方在於,謝青鶴是掌門,伏傳是掌門弟子。上官時宜還記得幽精對伏傳說的情話——那也是大實話,好玩的事情,總得帶上愛人一起玩。可他倆都去玩了,宗門的事誰干呢?
不說上官時宜也不想干,就算他願意重新出山,也沒有權力倒行的道理。
叫伏傳收徒吧?這事也不好說。
為了陪謝青鶴玩耍,就剝奪伏傳掌權的未來,直接培養下一代,伏傳會怎麼想?也不公平。
上官時宜前後左右都想了一遍,沒轍。再是心疼大徒弟,也叫他繼續頂著吧。
「昨天小的在,我便沒有問你。」上官時宜還給謝青鶴續了一盅酒,「為何分魂?豈敢分魂?若是為了修行,為了參悟天地至道、窮究生死之理,這也罷了。只為了護短!」
謝青鶴就知道躲不過這頓訓斥,老老實實起身,垂首躬身聽訓。
「不是不叫你護短。你與小傳情深義重,愛護他是該當的。若是危機了性命……就不涉及生死,有人害他你救不了,你的急迫之心,我也能體諒。你自己想一想該不該?他那一日真吃虧了嗎?他處在弱勢嗎?他不是把人耍得團團轉?!就到了你不出頭不行的地步了?」上官時宜問道。
謝青鶴不做任何辯解,屈膝跪下:「兒錯了,阿父息怒。」
救華家婦孺,救纘纘,都只是原因之一,卻不是促使謝青鶴必要分魂的理由。
他之所以決定分魂操控陳起的皮囊,就是因為陳起惡狠狠地踹了伏傳一腳。沒有這一腳,謝青鶴都可以很冷靜地策劃其他營救方法。然而,看著小師弟被踢得飛了出來,謝青鶴就忍不了。
大徒弟已經跪下了,低頭認罪,絕無狡辯之心,上官時宜也不忍苛責。
從前,上官時宜知道與伏傳結侶會讓謝青鶴高興,可情侶之間的歡喜,對他來說就像是話本里的故事,明白有這種東西存在,卻無法感同身受。如今繼承了幽精那一段記憶,因陳起的七魄與幽精無法相合的緣故,上官時宜也不能感知幽精的情緒,但他大概知道了幽精的歡喜是何種具體的模樣。
就是太喜歡了,喜歡到一點點傷害都不能忍受的地步。上官時宜不大理解,但他盡力去體諒。
「起來吧,也不是責怪你。」上官時宜最終提醒了一句,「你是宗派掌門,身重如山,做事之前先想一想你的師弟、弟子們。亘古未聞的新鮮法術,又不知深淺,就不要拿自己冒險了。」
謝青鶴只管賠笑:「是,知道了。」
上官時宜也不過分嘮叨,說完了就不再提。師徒二人坐下又喝了兩盅。
「行了,時候也不早了。」
上官時宜沒感覺與徒弟們分別多久,在他的時間認知里,他前腳入魔,後腳就見到了大小徒弟。
平時他也不愛跟徒弟們囉嗦,陳起的皮囊「老舊虛弱」,他鑽進來渾身不舒服,只想修煉。
謝青鶴也知道上官時宜的習慣,聽聲就要起身告辭。哪曉得上官時宜指了指牆角壘起來的竹簡,說:「你看看,給人家寫個批覆。我這……眼睛也花了,手也抖,再給人家胡說八道,不好。」
忘了這茬兒了。
師父啥都好,就是不愛幹活。
準確來說,上官時宜只熱衷修行。對打天下、治理軍政等事務,他毫無興趣。
在現實世界,謝青鶴幫上官時宜代理寒江劍派掌門之職已成習慣。這時候也只能老實認命,乖乖地去收拾竹簡。當初爽靈乾的活,今天謝青鶴也逃不掉。
抓壯丁麼,誰不會呀。謝青鶴默默地想。明天就讓小師弟來代班。
第265章 大爭(77)
纘纘被接到偏殿安置之後,素姑大為震驚,委婉地表示了不解。
她不僅是來自秦廷的奸細,還曾經進過陳起的寢室,這樣的人養在偏殿之中,一旦消息走漏,就會引來各種各樣猜測。伏傳年紀還小,首當其衝被人污名的就會是謝青鶴。
伏傳特別會甩鍋:「這是阿父的吩咐,豈敢抗命?」
素姑頓時覺得小郎君被家主欺負了。她一個小奴婢能有什麼辦法?當然是找夫人想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