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5頁
比如未來的世界怎麼樣了?我們宗派發展得如何?天下是否大同?百姓是否都能吃飽穿暖、安居樂業?是不是未來所有修士都跟你一樣可以週遊諸天諸世界?云云。
他設想的未來太過美好。
謝青鶴反問道:「譚長老讀過宗內史稿麼?」
譚長老的興奮被澆了一瓢冷水,頓時蔫兒了下去。
如果此世相較於一千年前不能更好,那也就不能對一千年後有什麼顛覆性的改變。
譚長老這個時代的修士已經不能與冼花雨祖師時代相比,後世的修士更是一代比一代式微。
上官時宜與謝青鶴都是數百年難得一見的不世之材,他倆前後主導的寒江劍派不能作為參考。
若是將譚長老的時代往後,上官時宜拜入寒江劍派之前,這中間一段時間單獨拿出來審視,就是一個不斷退化、不斷衰弱的過程。
「至少你拜入宗門的時候,知寶洞裡的典籍比我們這時候多些?」譚長老問了最關心的話題。
謝青鶴想了想,說:「只少不多。典籍總是在流失。一門絕學倘若三代沒有傳人,後世就弄不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了。知寶洞許多秘本都是我在補缺,當然,有時候我會回到古早時候,也能從前幾代祖師跟前得到一些指點。」
譚長老聽明白了。敢情後世不是典籍多,而是有了謝青鶴這個可以到處跑的掌教真人,開啟作弊模式,從典籍還沒丟的時代找到失傳的本子帶回去抄錄。
他聽得連連感慨:「佩服,佩服。」
失傳的秘本真訣抄錄起來沒那麼簡單,若是不能理解,秘字見過就忘。
謝青鶴此來用的是蔣英洲的皮囊,回去顯然也帶不走此世的任何東西,他想要把失傳的秘本帶回去,唯一的途徑就是自學自修,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回到現世才能完美抄錄。
這就等於要把所有失傳的典籍都學遍,才能順利帶回。
外行人聽著或許覺得不過與此,譚長老這樣的宿老才知道此事何等艱難。
——寒江劍派的內門弟子也僅是專修一門,看資質輔修一兩門絕學,能學到四五門絕學的都是驚才絕艷之輩。哪可能像謝青鶴這樣來來回回地搬?
謝青鶴已經把譚長老鎮住了,他也知道譚長老不會善罷甘休,說:「我今世在外遊學,不能專注修行。您回宗門翻一翻知寶洞,有哪些缺失又緊要的修法,寫一個單子給我,我照著單子抄錄。有的就錄下來,沒有的……我也沒轍。隔三五個月,您派人來取一回。」
譚長老對此深為滿意:「那敢情好。」
謝青鶴又說了在羊亭的住處等等,與他議定了這件事。
譚長老安了心,不再旁敲側擊地試探,謝青鶴就省了許多應酬他的功夫。
二人回到南北雜貨鋪,柜上夥計還是歪著打瞌睡。譚長老也不管他,帶著謝青鶴直接去了後堂。當初吃火鍋的屋子早已經收拾乾淨,譚長老打開柜子,拿出一枚二指寬的小木牌,放在供桌上。
謝青鶴認得這是劍祖令。
這東西是寒江劍派執法時供奉的裁決象徵,有執法權的弟子手裡都有一塊。
據路上譚長老的介紹,謝青鶴得知這些年魔物泛濫,有水的地方就有魔物聚集,尤其是大江大河水流充沛之處,很可能會有魔物興風作浪。前任祖師應千月將祝禱伏魔術列為傳世之術後,江湖各派都可以去寒江劍派領取秘籍法典,進行修行。
這就導致不少非寒江弟子也掌握了一些伏魔法印。
本意是用以伏魔救弱,但是,法印傳出去了,別人想要做什麼用,寒江劍派也管不住。
三天兩頭就有人跑到寒江劍派告狀,說甲某乙某用法印打我,他沒道理,就是欺負我,你教了他功夫,你要給我們做主!寒江劍派被搞得焦頭爛額,破事一天一天地根本處置不完。
因為這些破事實在太多了,事情又很簡單,且完全不費什麼力氣就能解決,就是奔波各處一來一回折騰得鬧心,寒江劍派乾脆安排了幾個分壇在各地就近解決問題。
譚長老被安排在京城坐鎮已經有十多年了,手裡自然也有代表執法身份的劍祖令。
謝青鶴一路走回來累得想癱坐,譚長老供上劍祖令之後,點上香燭。
法壇森嚴,祖師在上,謝青鶴只得起身侍立。
譚長老這時候才把攝魂木牌取出來,正想把焦金舉和焦夫人的魂魄放了出來,突然指了指旁邊的屏風,對謝青鶴說:「要麼你躲一躲?就剩下一點兒了。再燒一回,神仙也搶不出來幾縷殘魂。」
謝青鶴:「……」
他鑽到屏風後邊一看,裡面是譚長老歇息用的床榻,布置得清靜素雅。
有屏風隔著倒也不至於失禮,謝青鶴蹬鞋上榻倚在憑几上,見桌上還有放了兩天的李子,風吹得有些蔫兒了,看著也還能吃,他隨手撿起來擦了擦,不著聲地啃了兩個。
李子非常甜。謝青鶴一邊啃,一邊透過屏風看外邊的情況。
焦金舉和焦夫人的魂魄都被譚長老放了出來。讓人意外的是,焦金舉的魂魄只剩下一縷「灰燼」,飛出來的瞬間就消失了。焦夫人則傷痕累累地癱軟在地上。
譚長老厲聲質問道:「你竟敢吞吃生父魂魄?!」
魂魄互吃就跟鬼魂打架一樣,在陰間並不罕見。許多老鬼、厲鬼,踏出自強的第一步就是吞吃弱小鬼魂,壯大自己。修士、神仙都看不起鬼修,就是認為它們修法低劣殘忍,宛如禽獸爭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