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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蔚只管跪地磕頭賠罪,口口聲聲叫母后。
褚皇后收拾下人倒是兇狠,對伏蔚也沒有多溫柔的容色,平時根本不會多搭理。但,她照顧伏蔚也完全照准規矩,沒有一絲懈怠。
宮規規定,皇子該有多少大宮女,小宮女,多少閹奴,褚皇后都挑了乾淨齊整地給伏蔚配齊。
宮規規定,皇子每日配給多少雞鴨時蔬米麵油……都是御膳房裡如數配齊,不許一絲拖延。
宮規規定,皇子八歲早就該進學了,褚皇后也給乾元帝寫了奏本,請求讓伏蔚進上書房,並且還專門給伏蔚請了補課的師傅,每天照著鐘點,用戒尺敲起來勤學苦練。
養在中宮的皇子,每天晨昏定省不能少。褚皇后每天接受伏蔚的拜見,問他身體起居,除了規矩里規定的幾句話,褚皇后並不會說任何溫柔籠絡的句子,伏蔚磕了頭,說了話,就從主殿退出去。
跟褚皇后生活在一起是很痛苦的一件事。她太講究規矩了,刻板得幾乎沒有一絲人味兒。
然而,伏蔚很喜歡褚皇后。
在褚皇后手底下討生活,一切都是有標準的。只要照著規矩做就絕對不會踩雷。
這位生活在深宮中無比寂寞的皇后也不是不留心。皇子的衣食起居都有標準,該給多少吃的穿的用的,宮規都有明細。然而,伏蔚喜歡穿淺色淡文的布料,下一季更換衣裳時,布匹花色就變得更符合伏蔚的心意。伏蔚喜歡吃鮮果,宮人取來的醃瓮就少了,更多的是帶著綠葉的新鮮果子。
哪怕褚皇后從來不對他說一句好話,伏蔚也打從心裡感激,發誓日後要好好孝順皇后。
人們對好日子的記憶總是無比短暫,快樂的時光仿佛一瞬間就過去了。
伏蔚在中宮生活了六年,吃得好,穿得好,有皇后在背後加持著,去書房念書都多了幾分底氣,師傅們客氣照顧,兄弟們也基本上不會去找他的麻煩——弄別人就算了,伏蔚是住在中宮的,他一出事,皇后馬上就知道了。皇后什麼身份?真能把皇子叫去宮門前罰跪的!
伏蔚十四歲,按照規矩,應該去御書房聽政了。
伏蔚一直都在等著乾元帝召見自己,傳旨讓自己去御書房。然而,一整年時間,乾元帝都仿佛忘記了這件事。
那年春節,新春添歲。
未開府的皇子龍孫都不過生日,統一在新春添歲。
乾元帝撫摸著伏蒔的腦袋,笑道:「蒔兒今年也十四歲了,可以進御書房了。」
伏蒔比伏蔚小半歲。
伏蔚生在年末,伏蒔生在年中。
按照添歲的規矩,去年伏蔚先添一歲,就比伏蒔大了一歲。
去年這個時候,伏蔚就已經十四歲了。乾元帝也不曾撫摸他的腦袋,當眾發話叫他進御書房聽政。滿屋子宮妃皇子都向伏蒔恭賀,又是誇讚他年少聰慧,又是祝賀他成丁成人,能為君父效力了。
一片歡聲笑語中,羊妃故意向乾元帝懇求:「聖人莫不是忘了五殿下?五殿下也有十五歲了吧?」羊妃能這麼多年屹立不倒,行事必然謹慎。她在後宮驕橫跋扈,卻從不觸犯皇帝的忌諱。
比如她的意思分明是,五皇子也該進御書房了吧?但她就不會直說。
因為,在上書房是讀書,那是皇子課業,后妃說上一句沒什麼大礙。御書房是議政之地,皇子去御書房是去聽政。這就是后妃的禁區。皇帝叫哪個皇子去聽政,后妃不能問,不能好奇。
能來宮宴的妃子都上了年紀,這會兒都噙著笑,看著好戲。
又來了。
羊妃又欺負小孩兒了!
蔣妃都死了這麼些年了,羊妃還是沒忘記她,時不時地就要找茬擠兌欺負伏蔚。
伏蒔春風得意,羊妃就要把伏蔚拖出來羞辱一番。蔣妃出身世家又如何?不也被我斗得一條白綾自掛而去?她的兒子不也要被我兒子踩在腳底?
伏蔚微微咬住下唇。
他知道這是惡意羞辱。可是,機會難得。
羊妃已經提起了這事,他若能忍下羞辱,主動請求入侍御書房,未必不能如願。
然而,不等他說話,乾元帝手持金杯飲了一口御酒,輕飄飄地說:「他再讀上幾年書吧。」
伏蔚剛剛站起身,就被乾元帝一巴掌抽了回來,只能低頭去謝恩:「兒臣遵旨。」
伏傳站在乾元帝身邊,將坐在他身邊的伏蒔看了一眼又一眼,說:「以我看來,伏蒔長得沒有他好看,讀書也不如他聰明,還敢跟皇帝阿爹發脾氣……這個蠢皇帝怎麼就喜歡伏蒔,不喜歡他呢?」
謝青鶴也答不上來,只得說:「喜歡也沒什麼道理吧。」
「太偏心。」伏傳說。
宮宴散去之後,伏傳不想跟著伏蔚去壓抑得叫人喘不過氣的中宮,非要去羊妃的朝陽宮。
「她這個女人光長年歲不長心肝,年輕時就壞,老了還是這麼壞……」伏傳很想報復羊妃。
可是,他想了很多報復手段,都被謝青鶴一一駁回了。
他想裝神弄鬼嚇唬羊妃。謝青鶴反駁,若是真把她嚇壞了,做出些與伏蔚記憶不符的事情,伏蔚原本的記憶就失效了,整個小世界會朝著不同的方向發展。這樣的溯往還有什麼意義?
伏傳又想去羊妃的私庫里搞破壞。比如摔了她最喜歡的把件兒擺設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