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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青鶴又看不懂了:「不學了?」
伏傳搖頭:「不學了。反正他們也學不會。明日我就去告訴他們,什麼是真的。」
謝青鶴:「?」
「不要錢的都是真的,要錢的都是假的。要大價錢的絕對是假的。」伏傳斬釘截鐵地說。
謝青鶴心想,你這樣會砸同道飯碗的。轉念又想,真正靠法金供養的同道也不會來貧民街巷打轉,肯定是吃富貴人家的供養。來這地方搜刮貧家錢財的,多半都是招搖撞騙的騙子。
這樣一想,伏傳的防騙法雖然簡單粗暴,卻也有效。
謝青鶴便點點頭,沒有阻止。
※
吃過晚飯之後,謝青鶴會在院子裡講一講醫書藥理。
原本只有大郎二郎來聽,三娘閒著沒事,就抱著針線簸籮,一邊聽一邊做繡活兒。
最開始講得淺顯的時候,伏傳就自己去做晚課修行。漸漸地,謝青鶴講得深了,伏傳也有許多不大踏實的地方,也搬個椅子到院子裡坐著聽。
謝青鶴講課從來不查問功課,聽了多少,會了多少,他是不管的。
大郎二郎都很緊張,得虧大郎記性好,謝青鶴講得也不多,每天只講一點就結束。
哪曉得等伏傳開始聽講之後,謝青鶴的態度就不一樣了。每天講課之前,先問昨天有沒有什麼不懂的啊?偶爾還要抽查一下——當然,只問伏傳,從來沒問過大郎和二郎。隔三差五的,還會布置功課,今日安排了本子,明日就得交。
伏傳本來是打著隨便聽一點兒的主意,他對醫術沒什麼興趣,反正不是有大師兄在麼?
結果大師兄居然要查堂!搞得伏傳半點不敢懈怠,每天聽講都把耳朵豎起,只怕有一句話沒聽著,恰好就被大師兄抽考……那可太嚇人了。
就這麼強行教學了大半年,伏傳本就有修行的底子,居然就能勉強出師給人開方子了。
他學得最好的就是針刺。
人全身的穴位是有數的,哪些穴位管哪些地方、與什麼病症相關,謝青鶴跟他講一遍就記住了。何況他本身就是入了道的修士,既了解人體的氣行狀況,在施針的輕重上也無比精準嫻熟。
被謝青鶴抓著填了大半年,這一手針刺的功夫,比許多幾十年的老大夫還強悍。
「我這皮囊不行。若論施針的功夫,是我不及你。」謝青鶴也向他認輸。
在京城住了大半年,過了一個中秋,又過了一個春節,蘇時景十歲了,草娘十二歲。這大半年生活平靜,吃喝不愁,營養跟上之後,正在發育中的伏傳猛地躥了個子,正經有了少女模樣。
蘇時景就不同了。不管謝青鶴怎麼努力,這人資質巨差,身體還不怎麼好。
伏傳噌地長高長大,已經比謝青鶴高出了一個頭。
謝青鶴從前都是獨自入魔,挑選的皮囊再糟爛,他自己也沒什麼感覺,無非修行而已。
這回他是真的受了些衝擊。
小師弟的皮囊資質奇高,長得高挑清秀,在小師弟跟前,自己就跟個矮豆角似的。
偏偏小師弟還喜歡摟著親親啃啃。剛開始兩人差不多高,後來小師弟就要低頭親,再後來小師弟摟著自己的腰,差點把自己提起來親……
不得已在小師弟跟前踮起腳的瞬間,謝青鶴心情特別複雜。
謝青鶴知道,這是蘇時景還沒到長個兒的時候。再過三五年,蘇時景也會拉身條。
但是。
……在小師弟跟前,踮著腳,才能親到小師弟。
謝青鶴自認心修沉穩,這點小事,不算什麼,半點都沒有傷自尊。
出了正月之後,日漸健康年輕的陳老太居然長出了一顆新牙齒,周家上下都喜不自勝,闔家四口到堂前給謝青鶴與伏傳磕頭拜謝。
到三月初時,伏傳告知謝青鶴,他馬上就要入道了。
在現實世界時,伏傳從修行到入道,還有謝青鶴給的點撥,也花了十六年時間。
草娘的資質比伏傳還差那麼一線,之所以能這麼快入道,則得益於伏傳神魂的強大,且有了一次入道的經驗,心胸境界與不修者完全不同,才能在短時間內迅速入道。
「是好事啊。咱們也辦一桌宴席,慶賀一番。」謝青鶴也已經習慣了這世俗的生活。
年節要辦一桌席,有喜事要辦一桌席,一家六口人圍桌坐下,歡天喜地吃上一頓飯。
「倒也不是吃席的事。我有些猶豫,想要問一問大師兄。」伏傳沒有往謝青鶴身邊蹭,就坐在堂上圈椅里,擺出了正經談話的姿態。
謝青鶴自然重視,放下手裡的藥材,到他身邊坐下:「何事不解?」
「大師兄,你……想不想要我給你生個孩兒?」伏傳小聲問。
謝青鶴被問得一愣。
他從來就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他懂事起就是修行之人,修者求長生久視,若不能長久,想要傳承的也是法裔,而非血裔。
何況,他前面喜歡的是束寒雲,後面喜歡的是伏傳,皆是男子。
兩個男人哪來的孩子?
說到底,兩段感情之中,他都是被追求者,從來沒想過自己會不會配不起對方。我就是男的。你喜歡的就是我。我給你回應,我倆就在一起。哪還有別的?
伏傳就沒有他這一份自信。愛慕大師兄的時候,總會去想一想,正常男人喜歡的都是女人,我不是女人,不能生孩子,大師兄會不會嫌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