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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後伏傳漸漸長大,李錢在各地贖買劉娘子遺留的產業,伏傳便央求李錢把悅來客棧買了下來。
至於說立碑賑濟之事,也是伏傳少年時的一點幼稚念想。
他那時候是真的以為大師兄已經死了,偏偏謝青鶴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寒江劍派也沒有任何針對大師兄生死的說法,伏傳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去紀念救命恩人。
不過,事辦了,客棧買了,年節施粥賑濟也安排好了,伏傳卻沒有親自來看過。
他只見過李錢給他過目的地圖——難怪剛才看著有點眼熟。
「煉魔窟居然就在悅來客棧。」伏傳回想往事,隱隱約約記起李錢說過,那客棧有被焚燒過的痕跡,詢問他要如何處置:是重新修葺一番呢,還是保持原貌留作紀念。
當時怎麼說的?伏傳經歷兩次入魔修行,年深日久,已經不記得少年時的某個決定。
不過,不管當時是否決定修葺,今天都要付之一炬。
伏傳倒也不覺得很可惜。大師兄死了才需要立個碑,現在大師兄活得好好的,想親就親,想抱就抱,還要什麼紀念碑,燒就燒了,伏傳不心疼。
「恰好我要去城西。郭大哥與我同往麼?」伏傳回頭問。他曾經許諾過保護郭迎的安全,方才有此一問。何況,他也覺得郭迎還有點話沒跟他說清楚。
郭迎指望他能替自己父母報仇,忙不迭點頭:「小的與老爺同往。」
剩下幾個工人中也有腦子比較聰明的,不著急回家照兒子算帳,不遠不近地跟著伏傳與郭迎。
郭迎主動探問伏傳的身份:「老爺道法高深,又有神龍護體,此前卻從未聽說過老爺威名,莫不是常年在山中修行,方才下凡來?」
伏傳算是默許,反問道:「郭大哥最初為何認為我是俠少盟的人?看我年紀裝扮,認定我是俠少盟的人倒也說得過去,讓我不解的是,郭大哥在商號做帳房,應當與俠少盟沒什麼往來,俠少盟在武興城也沒什麼勢力——郭大哥怎麼會知道俠少盟呢?」
郭迎被他問得苦笑,說:「老爺說的都是前些年的故事了。俠少盟的新盟主就是武興附近的采玉渚人,把俠少盟的總舵搬到了武興城,收攏了不少城中少年去辦差……」
伏傳才突然意識到,他好像很久沒和晏少英等小朋友聯繫過了。
平時處置寒江劍派外務,以他的身份,來往信函都是直接發到對方掌門手裡。這兩年先是忙宗門修法的事務,再就是鬼道、妖族的破事,根本顧不上晏少英等人。俠少盟的事就更加顧不上了。
「新盟主是何人?」伏傳還得向不混江湖的普通人打聽消息。
「聽說是一位林大俠的高足,姓狄,雙名上祖下興,城裡都尊稱狄盟主。」郭迎說。
「狄祖興。」伏傳想了想,真有幾分意外。
來來回回也都不是外人,狄祖興是紫劍林嘯聞的徒弟。
林嘯聞和紫竹山莊白如意是至交,當初伏傳陷入吞星教的麻煩里,林嘯聞曾隨白如意上山,在伏傳的入道禮上指證了魚慕華的身份,他是看在白如意的面子上才來作證,伏傳也得領這一份情。
白如意在俠少盟聲望極高,她年紀大了不好意思在俠少盟占坑,退位之後,就由同為紫竹山莊弟子的花清其夫婿沔城蘇家三公子蘇文載繼任了盟主之位。
紫劍林嘯聞在俠少盟也當了二十多年執事,他的徒弟在蘇文載之後繼任盟主,倒也不奇怪。
讓伏傳意外的是,狄祖興天資很一般,真正的紫劍傳人是狄祖興的師弟虞河。從前晏少英把各大門派的後輩弟子引薦給伏傳,也是虞河常常來和他們交際玩耍,狄祖興不是在家練劍,就是有事來不了……江湖門派不講嫡庶長幼,只在乎能力。強者只與強者為伍。
在伏傳看來,狄祖興的功夫在年輕一輩中也只在三流,他居然能打敗蘇文載執掌俠少盟?
「令弟與俠少盟有涉?」伏傳突然問。
郭迎考慮再三之後,還是點了頭:「舍弟自幼仰慕豪俠風度,只因家貧也無力供他拜師學拳,俠少盟總舵搬遷來武興之後,他常常去幫著打雜跑腿,說是認了幾個兄弟,便也看不起小人給他安排在商號的差事。為此家父幾次三番訓斥喝罵他,」說到這裡,郭迎又抹了抹淚,「他總不服氣。」
「俠少盟的總舵在什麼地方?」伏傳把地圖拿了出來,讓郭迎指點。
郭迎根本不必多看,說:「就在謝真人碑的背後。」
那就是在煉魔窟附近。
伏傳大概有了些想法,回頭對一直跟著他倆的兩個工人招招手。
那兩人趕忙屁顛屁顛地圍了上來,伏傳問道:「你們家有人去俠少盟幫手麼?」
這倆人對視一眼,一個說:「公子爺,老朽的小兒子是個瓦工,盤了俠少盟搭棚子的工事。」另一個說:「我那不孝子就在俠少盟當差。」
「我如今就要去俠少盟總舵。您幾位要麼先回家去?跟著我只怕不安全。」伏傳說。
那兩個只管看著郭迎。
郭迎心裡也是七上八下,他早就懷疑父母的死與俠少盟有關係,否則不會那麼忌憚地詢問伏傳的出身來歷,跟著伏傳去俠少盟確實很危險。可是,留在家裡難道就不危險了嗎?那嗡嗡響起的聲音非近非遠,直接就在人的腦子裡響起。能往哪裡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