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9頁
林姑點頭。
不會針線你來裁衣服?還胸有成竹地裁了這麼久?伏傳吃驚地看著她,懷裡捧著的李子都震驚得骨碌碌地滾出去一個。
謝青鶴哭笑不得,先把針線籃子裡的東西騰出來,把籃子交給伏傳:「你去吧。」
伏傳把李子裝進籃子,把地上的李子也撿了起來,安慰林姑:「不會縫也沒關係。我也有兩身衣裳,足夠穿了。」
林姑放下剪刀,坐在榻上,這時候臉頰才變得緋紅,小聲說:「我……沒學過針線。」
並不是所有僕婦都要懂得針線剪裁。林姑是楚家世仆,從小學的是如何幫助主母治內御下,身份更類似於女管家,縫補裁剪的事也不需要她來做。
謝青鶴把剪爛的舊衣裳收了起來,重新挑了一件合適的衣裳,麻利地下手裁剪。
林姑震驚地看著他:「小……你會裁衣裳?」
「手熟而已。」
謝青鶴上輩子常見二姐姐、三姐姐裁衣裳做針線,他自己也學過刺繡,以他想來,這事不難。
眼前有布料針線,腦海中有小師弟的模樣尺寸,謝青鶴直接動手,心中自然就會湧起無數個「這裡減兩寸小師弟穿著剛好」「這裡短三分小師弟穿著舒適」……的念頭。
刷刷刷幾剪子裁短了布料,謝青鶴熟練地穿針引線,將布料一一拼縫。
等伏傳拎著還滴水的籃子進門時,衣裳已經改好了一件,謝青鶴正在改第二件。
「哎?哎?!」伏傳放下籃子就往謝青鶴身邊撲,「大師兄,你給我縫衣裳?這麼快就縫好了?真的是大師兄給我縫的啊?」
「就用線把兩片布縫起來,能有多難?」謝青鶴把改好的衣裳給他,「試試合身麼?」
伏傳樂呵呵地扒了衣裳,馬上就把那件改好的小袍子穿了起來,拉拉肩膀,扯扯腋下,兩隻手貼著腰線輕撫一圈,很滿意地點頭:「比素姑做得還好。」
謝青鶴微微一笑。
素姑只能用軟尺量體,其實也不知道伏傳的活動習慣。謝青鶴就不一樣了。
他知道小師弟身上哪處是軟肉,哪處是硬肉,起居坐臥時姿態如何,喜歡怎麼動作。他給伏傳裁剪的衣裳,自然是最合體也最符合伏傳心意的。親密愛人彼此相知的默契,針線上人怎麼能比?
伏傳也回過味了。見謝青鶴還在縫第二件衣裳,他跑過來對謝青鶴說甜話:「難怪丈夫娶妻之後,都要穿妻子親手縫的衣裳。」
謝青鶴並不介意被小師弟稱為妻子,只是林姑就在一邊,他也不好回得太露骨。
伏傳先把李子給林姑分了一堆,拎著李子回到桌邊,先給謝青鶴餵了一個,自己含了一個,乖乖地坐在一邊看謝青鶴縫線。謝青鶴挺意外。小師弟親自買的李子,親自洗了送他嘴裡,居然沒有問甜不甜,好不好吃?
「你怎麼了?」謝青鶴輕聲問。
伏傳伸出一隻手,去接謝青鶴嘴裡的李核。
謝青鶴很習慣地吐在他手心,伏傳也很習慣地處理掉李核,又給謝青鶴嘴裡摁了一顆。
謝青鶴滿頭霧水。
這一顆李子吃完之後,謝青鶴將果核含在嘴裡,問道:「你看什麼這麼入神?」
「我已經學會了。」伏傳宣布。
謝青鶴:「?」
伏傳這時候才抬頭,發現謝青鶴嘴裡的李子又吃完了,連忙伸手去接:「我已經會縫針了。以後我也給大師兄做衣服。」
謝青鶴摸摸他的腦袋:「好。」
就算謝青鶴並不需要伏傳給他做衣裳,小師弟真心實意的殷勤也得高興地接著。
林姑將李子包在嘴裡默默地啃著,李子很脆,她也不敢很用力地咬碎,只怕發出啵啵的聲音,驚動了那邊兩個奇奇怪怪的少年……就算那邊是兩個小孩,林姑還是感覺到了一種很奇怪的曖昧。
關係再好的兄弟,也不會開開心心地把自己當做「妻子」,要給「丈夫」做衣裳吧?
林姑在楚家做了一輩子下人,最先學會的一件事,就是「我啥也不知道」。
※
一個寡母帶著兩個孤女,一直住在客棧里,這是很反常的一件事。
林姑只說家裡不方便,帶著女兒外出暫住兩天,到第三天上就收拾好行李,「娘仨」一起回家去了。遠遠地走了好幾條街,重新找了一間客棧,又是同樣的說辭,一間房暫住兩日。
住店期間,謝青鶴和伏傳會把附近的地圖都畫下來。
趁人不備的時候,大多數時候是謝青鶴,會學著王都少年的打扮,易容之後混入市井,去打聽各方面的消息。伏傳則留在客棧里,陪著林姑,維持住三人的身份。
謝青鶴花費這麼多力氣去打探消息,這事原本該由陳家奸細來做。
就因為姜夫人突然之間丟了陳家給的馬甲,自己冒充了崔氏去韓丞相府,打斷了一切計劃。
韓丞相府不大容易接近,謝青鶴也沒妄想直接去見姜夫人,他找機會去附近晃蕩了好幾趟,連常朝都沒撞見。這時候王都卻有大事傳得沸沸揚揚——
燕城王妘黍在朝堂上掌摑郎中令王琥。
郎中令為秦廷九卿之一,掌管的差事比較複雜,因其執掌禁軍,兵權在握,就比較囂張。
如今秦廷勢弱,全部的兵力都龜縮在王都附近,外邊已經沒有實際掌握的兵馬了。能在這個時候當上郎中令、執掌王都大權的,必然是秦帝的心腹臂膀。得罪他,不啻於得罪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