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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態度讓伏傳意外且擔心,問道:「是好是壞?哪方面的?」
「不覺得太湊巧了嗎?你才答應把皮囊換給爽靈,正要互換魂魄,師父就來了。」謝青鶴也不能肯定這裡一定有問題,修行人的感覺沒什麼道理,就是下意識地這麼認為。
伏傳頓時來了精神:「大師兄的意思是,冥冥之中有什麼東西,不想讓我們互換皮囊?」
謝青鶴點頭。
伏傳用眼神望了望被偏殿穹頂遮擋的蒼天。
謝青鶴默認。
「大師兄,我有件事不明白。為什麼師父來了,我們就不能互換皮囊了?」伏傳問。
謝青鶴將香席挪到一邊,讓伏傳坐在自己膝上,二人相對而望:「幽精偏執,爽靈無情,它們是我,也都不是我。你要記住,不管是誰,想要你的皮囊,都不要答應他。」
伏傳沒有問為什麼,大師兄說得如此鄭重其事,他先點頭:「我記住了。」
謝青鶴才解釋說:「一個人所有的秘密都會殘留在皮囊之中,過往記憶,起居日常,心思習慣,修行念想……我只要得到你的皮囊,就可以知道你的一切。」
伏傳正想說,我與大師兄何分彼此?就算被大師兄掌握一切,主宰生死,我也不在意。
然而,這句話還沒說出口,他突然意識到,大師兄說得很克制。
為什麼師父來了就不能互換皮囊了?重點並不在於謝青鶴占據了他的皮囊,掌握了他的弱點,而是,上官時宜絕不會准許他占據謝青鶴的皮囊,去了解掌握謝青鶴的一切。
——哪怕陳叢的皮囊里根本沒有屬於謝青鶴的修法,依然不會被上官時宜所允許。
——謝青鶴身為寒江劍派掌門,他沒有資格隨便讓出自己的弱點。
「你恰好也趕上了師門那段舊事。互換皮囊的事,在師父看來比較礙眼,若是聯想到前事,難免要受訓斥。爽靈做事只求結果,不問其他,換了我來決定,不會提出那樣出格的要求。」
謝青鶴撓了撓伏傳的頭髮,哄道:「夜了,睡覺吧。」
伏傳這才悚然驚醒!
被他恰好趕上的師門舊事,師父看不順眼的互換皮囊。還能有什麼事?
二師兄束寒雲與他生父伏蔚的日升月落術,每天都互換身體,日漸混淆的記憶。若不是謝青鶴提醒,伏傳壓根兒就沒想到這上面來。仔細一想,二者之間,除了沒有魔尊勾引,其餘有何不同?!
「大師兄,你有沒有覺得很奇怪?」伏傳突然問。
謝青鶴正在點香:「何事奇怪?」
「我們所處的世界,好像都沒有魔類的存在?」伏傳問。
不止是這個世界,他倆一起入魔的上一個世界,也全然沒有墮魔之事。連那個時代的寒江劍派弟子,冼花雨祖師,對魔類也都是侃侃而談卻從未見識。仿佛大家都知道有魔類的存在,可誰都沒有見過魔類的事情,全都習以為常,毫不奇怪。
謝青鶴回過頭來,做了一個「全都在我胸口」的示意。
這就超出伏傳的認知了:「不是我們那個世界的魔嗎?是三千世界所有的魔都在——?」他用手做巨球狀,在謝青鶴胸口糊了一遍。
謝青鶴點頭。
伏傳很早以前就知道大師兄辛苦,現在才意識到自己從前還是太低估了這份難度。
他倆的談話沒有耽誤睡覺的進程,不管是幽精還是爽靈都比不上完整的謝青鶴與伏傳默契十足,謝青鶴把香盞放在帳後,伏傳則爬起來將床帳解下銀勾,兩人各自掀開被子,鑽進同一個被窩,一前一後躺下。
伏傳熟練地靠在謝青鶴懷裡,說:「我現在覺得好多事情都挺奇怪的。」
「嗯?」
「為什么九轉文瀾印可以在這裡劈雷?」伏傳問。
「九方封魔陣?」謝青鶴也考慮過這個問題。入魔世界就像是魔類共生的某種特質,每個魔類都有一段使之墮魔的往事,修士若能為魔類解除心中癥結,便可以破魔而出。
在謝青鶴看來,小胖妞的九方封魔陣就類似於某種介入的主宰,既然可以挑選魔類、介入入魔世界的時機和身份,那麼,小胖妞想要接管雷劫,應該也不會是很艱難的事情?
伏傳問了最重要的問題:「文師妹連雷劫都能左右,她也能管纘纘的天譴麼?」
謝青鶴沉默片刻,說:「明日把纘纘接到紫央宮來。」
「不換皮囊,大師兄用陳叢不修之身,能看得出來端倪麼?」伏傳又問。
「看看吧。」謝青鶴的想法很實際。能不能看明白是兩說,先確認纘纘會不會走背運、瘋狂倒霉,再來確認天譴究竟來自何方也不遲。
伏傳閉眼挨著謝青鶴躺了一會兒,始終睡不著,忍不住又問:「大師兄,文師妹是從天生掉下來的?真的是從天上來的?」
謝青鶴伸手輕拍了他一下:「睡了吧。」
入魔世界發生的一切,文瀾瀾都一清二楚。就算有什麼困惑懷疑,也得出去了再說。
事實上,謝青鶴並不懷疑文瀾印。文瀾瀾化人之後,一直在謝青鶴間裡修行,與輪迴樹、多情不苦花同生共長。謝青鶴對她有一種無法解釋的知悉與認同。
但,有些事情,文瀾瀾確實沒有解釋清楚。她是真的忘了?無法認知?還是不肯透露?
小師弟睡不著怎麼辦?謝青鶴貼合著自己的呼吸,用手輕輕撫摩伏傳的背心,一下一下富有節奏,很快伏傳就被他帶跑了,迷迷糊糊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