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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久,謝青鶴就聽見了女子的哭泣聲,先是幾個衛士抬著箱子進來,將箱籠打開,仿佛是用被單裹著一大堆稀奇古怪的小東西,伏傳馬上就跳下榻,近前查看。緊接著上午才見過不久的黎夫人走了進來,見面就往陳氏跟前撲:「阿舍姐姐嗚嗚嗚……」
陳氏唬了一跳,上午杯子裡蹦出幾條蛇的陰影猶在,慌忙退了一步,說:「你別動!」
黎夫人萬萬沒想到一向慈愛的主母會拒絕自己,委屈地掏出手帕抹了抹淚,哽咽道:「主母,那不是妾的東西!妾也不知道它怎麼會在房樑上……」
詹玄機說:「從你屋子裡抄出來的東西,也未必就是你的東西。」
黎夫人聞言狂喜,抬頭發現是陳氏就坐在詹玄機身邊,她也不敢當著陳氏的面太過張狂得意,只得把那點狂喜都憋了回去,默默地抹了把淚,楚楚可憐。
陳氏琢磨著丈夫這句話的意思,說:「那是有人把東西放在她屋內,栽贓給她?」
「阿姜在附近麼?」詹玄機問。
馬上就有僕婦將小姜夫人請了進來,她進門時,伏傳正拿著三頭六臂的小娃娃上下翻看,她往旁邊避了避,方才上前見禮:「郎主,夫人。」
「阿黎屋內也多了些她不認識的東西。你看看,或許是凉姑的東西?」詹玄機突然說。
小姜夫人只看了一眼,那三頭六臂的小娃娃半點不可愛,滿臉猙獰兇惡,見之使人生厭,她又將腦袋偏了回來,說:「若是風雅可愛的玩意兒,凉姑偶爾把玩,妾還能見上一兩回。這樣可怕的東西,縱然是凉姑的物件,她又哪裡敢拿出來見人?」
陳氏覺得她說得對:「是這個道理。」
「你們或許還不知道,中午總有兩波刺客,第一波刺客已經死了,第二波刺客還活著。她是沒機會與凉姑對質,說不得她能認識這箱子東西。」詹玄機說。
黎夫人與小姜夫人並排跪在一起,兩人的反應都很直接,黎夫人驚訝之餘有一絲擔心,小姜夫人則微微蹙眉。對於刺客存活這件事,她倆都不大高興。
謝青鶴早就知道了正確答案,見狀也只是慢慢捂住了夾在棉衣里的手爐。
「去把刺客帶來。」詹玄機吩咐。
黎夫人等了片刻,終於還是忍不住說:「夫主,刺客哪有純良之人?栽贓妾的說不得就與刺客是一伙人,叫刺客來指認,豈不是要跟著栽贓妾的賊人一起冤殺了妾?」
陳氏怒道:「你就這麼心虛麼?」
黎夫人被她罵哭:「妾是害怕嗚嗚……」
陳氏見她哭得可憐,又忍不住說:「你若不是奸細,就不必擔心被陷害!郎主是何等樣人,叫你冤死在這點兒陰私手段下,他還怎麼輔佐郎主主持相州?……這麼多人,你可別哭了吧!」
眾目睽睽之下,就看見黎夫人嗚嗚嗚地湊近陳氏裙邊,抱住她的腿:「嗚嗚嗚……」
陳氏又羞又氣,似是想抬手捶她一下,到底還是輕輕放下給她擦了眼淚:「你羞不羞?我兩個侄兒都在跟前,哎呀,你可別哭了!叫孩子們笑話!」
妻妾之間鬧成這樣,詹玄機也有些不自在,偏頭假裝這一幕根本不存在。
謝青鶴與伏傳則自動調了角度,謝青鶴低頭看手爐棉衣上的花紋,伏傳則專心看箱子裡所有東西的來歷,他會溯靈真訣這事,只有謝青鶴清楚。
小姜夫人跪在地上胸有成竹。箱子裡的所有東西,確實與她毫無關係,皆是凉姑所有。
女刺客是被抬進來的。
她被詹仇帶進別室詢問時,就已經被剝光了所有衣物,之所以避往別室「訊問」,就是害怕兇殘血光惹得貴人心驚。她再次被抬進來時,身上只披著一件薄衫,很快就被鮮血濡濕,修長的手指與腳尖更是不住滴滴答答淌出鮮血。
陳氏這樣怕蛇的婦人,看見奸細刺客的慘狀,卻沒有半點驚訝害怕,目光非常冷靜。
反倒是蜷縮在她膝下的黎夫人瑟縮了一下,悄悄捂住了嘴。
「你認識這些東西?」詹玄機問。
這刺客已經被徹底屈服了,聽明白詹玄機的意思之後,下人把箱子抬到她跟前讓她摸索查看,她拿起那隻三頭六臂的娃娃,說:「這是三頭鬼童,神名斐光,常做忿怒相,是我派教門護法。」又摸到無頭玄武,「這是無首龜蛇,蛇君神名白衣君,龜君神名黑山客,在我派教門中代表死亡。」
……
眾人耐著性子等她一個個看,看了第七個蛇蛻時,陳氏繃不住了:「不是問你這東西叫什麼是什麼來歷,問你認不認識這些東西的主人?!他是誰?!」
這女刺客也有些崩潰了:「我說過了,只有乾草鋪子是我唯一的退路,在詹家我只照應女藤女蘿,其他人我都不認識!你們還要怎麼逼我?」
田文一直安安靜靜地坐在謝青鶴身邊,見這女刺客炸毛,他輕輕咳嗽了一聲。
原本處於失控狀態的女刺客瞬間就安靜了下來,嘴唇不自覺地顫抖,死死咬唇不語。
「你抬頭看看這間屋子,是否有在進府之前就認識的人?」詹玄機問。
女刺客還在瑟瑟發抖。
田文低聲說:「抬頭。」
女刺客馬上將眼睛睜開,乖乖地將屋子裡所有人都看了一遍。
唯獨在看向田文所在的方向時,她下意識地低頭,將目光避了開去,小聲喃喃:「沒有。我不知道王都還有什麼人進了詹家,縱然有,我也不認識。我只認識女藤女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