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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日子以來,謝青鶴一直都在抄錄後世的蒙學、訓詁學經典,試圖給十年二十年後的自己培養治理天下的人才。
這些經典必要有出處。謝青鶴原本想假託常朝之名,常朝也是挺有名的才子,只是一口氣「假託」這麼多經典在常朝身上,常朝也有點扛不住。田文非要往前湊,謝青鶴也沒客氣,墨稿分給田文看,當著田文的面,在稿紙上寫了個「田文著」,嚇得田文差點跌破下巴。
「這!」田文神情變幻莫測,以他的驕狂,當然不肯枉擔虛名。
但是,小郎君明顯不方便出面。
看著謝青鶴與坐在他身邊小了一號的伏傳,田文沉默片刻,說:「三十年後,必要正名。」
謝青鶴從來不曾籠絡過田文,田文也從來沒有表白過忠心。謝青鶴沒有稱呼過田文夫子,田文也從來沒把謝青鶴當他的學生——從頭到尾,謝青鶴也沒聽過他講學。
儘管他倆誰都不曾提過,但是,有些事情,原本也不必用嘴說,心裡都明白。
柔娘發現,丈夫不再去羊市賭錢,也不再熱衷狎妓浪蕩,每天都會理正衣冠,香噴噴地出門。
——她懷疑丈夫在外邊養了個婦人,將丈夫迷得神魂顛倒,連素日惡習都戒除了。
「文郎為何不將人接回家來?妾豈是善妒之人?她如此德行賢良,竟使文郎回頭顧家,經營仕途,妾將她供起來一日三炷香都心甘情願,只盼著她長命百歲,喜樂康健。快將人接回來吧,如此賢婦,置於外室豈不是太過委屈?」柔娘終於忍不住向田文懇求。
田文冷不丁地被她問了個滿頭霧水:「誰?接誰?」
「就是那個讓文郎不再賭錢狎妓,朝起夜息的好姑娘啊!妾願以嫁妝做聘,迎她進門。」柔娘大包大攬。公爹都治不住的丈夫,叫個外室治住了,這麼厲害的馴夫神器,必須請回家來。
田文回過味來,越想越覺得有趣。
前人不得君王重用,常有閨怨感懷,以深閨婦人自喻,乞求君王垂憐。也有猛人以香草美人比喻君王,贊其芬芳,慕其端莊。他一改常態殷勤蒙學訓詁之事,為二十年後治世太平盡心竭力,柔娘就誤以為他在外藏了個美嬌娘……
「娶不回來。」田文一把將柔娘抱起,笑道,「只能將此生許給她了。」
柔娘大驚失色:「啊?」
第200章 大爭(12)
隨著岳西安穩,相州的戰略重心轉向東線,陳起將中軍指揮放在了菩陽。
在如此亂世之中,老子通常也沒多少功夫教養兒子,年紀大點能自理、能騎馬之後,倒是可以放在身邊歷練調理,年紀太小就只能放在老家大本營,嚴密地保護起來。
陳起很不吝嗇地對陳秀的三個兒子委以重任,事實證明,陳澤臨危不懼有將佐之才,陳昰則完全不適合從軍,陳秋年紀還小點,看不出太多。明知道陳昰不適合從軍,陳起還是強行提拔,每對麾下誇讚,說:「為將五德,智信仁勇嚴,既得其四,哪裡就不適合將率兵卒了?」
為將五德,智為其首。沒有打仗的智慧,剩下的信仁勇嚴都是屁!
陳昰也不是不聰明,他就是不會打仗,天生缺少爭勝的這根弦,無法指揮麾下與敵軍對抗。類似於這種人,做點寫寫算算的後勤工作是極好的,偏偏要被抓到軍中鑽營,這就很痛苦了。
底下人也懶得跟陳起爭嘴。反正陳昰年紀不大,打仗時只管一小塊,危害不大。
又明年。
陳起在菩陽厲兵秣馬,再次攻打恕州。
這是一場硬仗,打得頗為艱苦。陳起自領三萬兵馬正面攻打恕州,單煦罡率部迂迴偷襲閔陽,韓禪奴率部騷擾下陳關,協防東線。計劃做得挺好,真打起來就亂成一鍋粥。
閔陽李徽特別講義氣,收到恕州羋琬被圍的消息就帶兵馳援去了,單煦罡撲到閔陽打了個寂寞,這城基本上都空了?按照正常人的想法,就該趁機把閔陽占了,地盤越多越牛逼不是麼?
單煦罡此人的腦迴路是劃時代的,他壓根兒就不在乎一城得失。
發現閔陽城空之後,單煦罡帶人進城,把閔陽留守的兩千青壯殺了個乾乾淨淨,隨後把城內能帶能搶的糧食都帶走了,不能帶的直接分發給城中百姓,然後一個人都沒留,直接攆到了恕州。
恕州正面戰場的陳起正在苦戰。
他也沒想到李徽的頭這麼鐵,傾巢而出來救援恕州。
臥槽,家不要了嗎?羋琬是你親爹也不至於這麼心急火燎來救吧?
原本攻城戰就不好打,也就是羋琬與他有舊怨,雙方都憋不住想幹仗,陳起才能把羋琬的兵馬勾引出來。打得正糾結焦灼的時候,李徽的援軍到了,陳起是仗著老兵眾多、戰術嫻熟,勉強扎住了陣腳,可這時候打是打不過,退也沒法兒退,整個戰場幾乎就成了絞肉機。
每天到底死了多少人,根本統計不過來,陳起帶兵稱得上愛兵如子,這時候也不得不派出督戰隊,一排排砍人才勉強穩住了陣勢。
就在這時候,單煦罡攆過來了。
有了單煦罡的兵馬從李徽部背後合圍,陳起這處早已打得絕望的士卒也精神一振。
不管是閔陽李徽部,或是恕州羋琬部,士兵都不如陳起的兵馬訓練有素,單煦罡在李徽部背後補刀就像是狼群捕羊,陳起麾下士卒塗著麻膚膏,咬牙切齒地重新上了戰場:「入他爺爺,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