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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瑩忙問細節,很想知道先前的「噩耗」是不是陳起的計謀,目的就是此時的「大勝」。結果很讓安瑩失望,並沒有神機妙算、算無遺策,天京河大敗是真正的大敗。
只是陳起臨機應變的能力太強,見勢不妙斷尾求生,收攏了一支潰兵後,迅速絕地反擊。
這時候打退追兵,截斷了秦廷王都乘勝追擊的勢頭,也改變不了陳家此戰慘敗的事實。
陳起此時正在沿途收攏殘兵,一路返回青州。此一戰元氣大傷,至少五年沒有再度興兵攻伐秦廷王都的力量。謝青鶴不再遲疑,馬上吩咐安瑩出城迎接。
兩天之後,謝青鶴在青州城外接到了慘敗而歸的陳起。
出乎意料的是,陳起的氣色還好,並不十分憔悴,見了出迎的部將、謀士,他還能笑一笑。
入城之後,陳起將軍務交給了安瑩處理,他則徑直回了別宮的紫央宮。陳起住過的正殿一直空置,也一直有人收拾打理,只是不曾燒火非常寒冷。陳起進去轉了一圈,轉身出來直接鑽進了謝青鶴寢起的側殿,直奔謝青鶴的內殿臥床,大咧咧地躺了上去。
謝青鶴無奈安排白芝鳳等人在外殿等候,跟著進了門。
陳起已經歪在他的床上,軟甲都沒脫,髒兮兮的靴子就蹬在他的床褥上,沉沉睡著了。
謝青鶴的床輕易不讓人睡,也就伏傳能隨意使用。看見陳起那一身風塵壓在自己的床褥上,整潔的床榻瞬間被睡得一塌糊塗,謝青鶴難得有些運氣,在把陳起薅起來洗澡換衣服還是默默忍了之間深深思索了片刻,最終還是選擇算了。
謝青鶴在屋內等了片刻,陳起已經開始打鼾,他才出門與白芝鳳商量,請他們先回去。
陳起回來之後不怎麼說話,誰也不知道他幾天幾夜沒合眼了,一覺睡下去幾時能醒根本說不好,白芝鳳等人在這兒乾等太過辛苦。白芝鳳還沒說話,毛殊已經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歪了下去,還讓旁側服侍的下人給他找了個小皮毯子,抱著手爐閉目養神。
白芝鳳解釋說:「郎主小睡片刻就會醒來。」又輕聲念了一句,「所幸還沒回恕州。」
陳起打仗不帶謀士,白芝鳳等人就只能在後方坐鎮。青州新降不適合久居,白芝鳳等人原本就該在恕州駐紮,一來二去耽擱到現在剛好撞上大敗而歸的陳起,也就免去了兩邊奔波匯合的時間。
這年月消息傳遞不便,想要知己知彼並不那麼容易,就算互相派了奸細,消息傳出來也要時間。
白芝鳳想要知道陳起為何戰敗,召見了陳起的心腹侍衛,詢問戰事經過。
哪曉得這個時刻跟隨在陳起身邊的侍衛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說跟著從前一樣的打仗,打著打著就被打敗了,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毛殊問:「對面打什麼旗號?」
侍衛答道:「看兵甲軍械該是秦廷禁軍麾下,旗號五顏六色,似有討逆將軍屈,振威將軍奉,服國將軍秦……」他噼里啪啦說了一堆,為了迎戰陳起,秦廷確實出動了大批兵馬。
打王都是一場硬戰,秦廷必然傾巢而出保衛都城,陳家上下都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根據戰前推測,陳起與單煦罡兩兵合圍,秦廷能保住王都已屬不易,哪有那麼大本事把陳起趕下天京河?從侍衛的說法來看,秦廷禁軍既沒有出奇兵,也沒有弄偷襲,雙方很正常的交戰,陳家就敗了。
這代表著什麼?善戰者無赫赫之功。
秦廷禁軍的實力一直被低估了?如果秦廷禁軍如此強悍,怎麼能容忍諸侯並舉,卻甘於龜縮王都從不出兵討逆?這可能嗎?說得通嗎?根本就不符合常理。
白芝鳳若有所思,毛殊嘿了一聲,在榻上不大愜意地挪了個位置。
白芝鳳問道:「秦都奸細有消息出來嗎?」
他的侍從文書低聲答道:「只怕沒那麼快。消息要先往恕州,再送到青州。」
謝青鶴在將軍府熬了近八個時辰,也沒能闔眼休息,這會兒內殿睡著陳起,外殿十多個東樓幕賓歪著說話吃吃喝喝,他有些精力不濟,出門打算找個地方清靜片刻。
冬天黑得早,這會兒夜幕四合,天上群星黯淡。
謝青鶴吩咐陳利給白芝鳳等人再送些蔬果零食,獨自站在廊殿外,仰望星空。
陳起這些年順風順水,打得太過順利了。單煦罡沒死,左瞿溪歸順,前面幾年非但沒有耗損實力,反而多了一股幫手,雖在恕州小敗,也沒有傷筋動骨,還避開了史上慘烈的淺水大敗。
謝青鶴與伏傳在相州處置秦廷刺客時,伏傳以破軍刑紫微,使帝王星光華收斂,秦廷國祚衰微。
不管是從現實兵力還是星象國運看,陳起攻打王都都不該出什麼問題。現在謝青鶴再次仰頭觀星,發現象徵著秦帝的紫微星暗而不淡,隱有一圈非常單薄的光華環繞。
那代表著有人給秦廷續命了。
儘管這層保護搖搖欲墜,秦廷依然很難擺脫夭亡的命運,但,光圈消失之前,秦廷不會倒下。
沒有什麼法術能達成這樣的結果,就算是謝青鶴也不能替將死的王朝續命。
這是天命。
天命註定秦廷將在七年後傾覆,哪怕陳起這些年的戰事再順風順水,他也不能在此前攻入王都。
謝青鶴在外邊轉了一圈,凍得鼻子有些發紅,又老老實實地回了屋裡。那一幫子謀士已經把外殿搞得烏煙瘴氣,大約是怕吵著內殿睡覺的陳起,這群人吵架都用手和嘴型比劃,惹急了直接上手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