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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時宜六歲拜入寒江劍派,三十六歲出道即巔峰,主宰世間正道一百五十年,當慣了老大,就得有老大的擔當,臨死一把老骨頭,也得砸在魔穴之上,鎮他個百八十年,保天下安康。
可惜。
這仙氣飄飄地一揮手,人架上了飛鳶,卻沒能滑出去。
「你幹嘛?」上官時宜扭頭一看,謝青鶴抓住了他的長槍一端,「快放手!」
謝青鶴乾脆把長劍背上,騰出另一隻手也抓住師父的胳膊,死死不放:「我不許你去送死我幹嘛?你這徒弟是白養的?這麼點兒事用得著你個老骨頭去拼命?你把花給我。」
「不給。」
「給不給?」
「我是師父你是師父?你這什麼態度?」
「行,您今天打得過我,我讓您去。」
「……」
打,是沒有打起來。
上官時宜很清楚,單論身手,他已經不是謝青鶴的對手了。
要說真元吧,他是比謝青鶴強一些。可那是自家親徒弟,真逮著真元對轟?這打下來兩敗俱傷的,就算謝青鶴那個小崽子不知天高地厚,上官時宜是真的下不了手。
兩人就這麼僵持著也不像話。
「從長計議吧。」上官時宜只得長嘆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
上官時宜:你什麼態度?
謝青鶴:您,我用敬語「您」好了吧?
上官時宜:……
第3章
上官時宜今年一百八十九歲,首徒謝青鶴才二十八歲。換句話說,這個口口聲聲嚷嚷著傳承道統的寒江劍派掌門人,一直熬到自己一百六十歲前後,才將大弟子收入門下。
這正常麼?
當然不正常。
都說修士不與俗人同,壽命長達三個甲子。可是,真正能夠活足一百八十歲的修士,也並沒有那麼多。有天資不足的,有時運不濟的,還有各種刀兵水火的災害意外。當世能穩穩噹噹活過一百八十歲的修士,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
上官時宜再是天資絕艷、自信滿滿,也不該拖到一百六十歲上,才擇徒培養下一代。
「所以,咱們前面的師兄們,說是出了意外,其實是死在了封魔谷?」
陳一味是上官時宜最小的弟子,門內排行第四,今年只有十二歲。他趴在茶几上,滿臉八卦地看著自家師父,對死亡還沒有太多深刻感念,因此可以隨意提及。
飛仙草廬中,上官時宜與謝青鶴坐在榻上。
地下一張四方茶几,分別圍坐著束寒雲、李南風與陳一味三人。
這座次排得頗為詭異。
榻上畢竟高一尺,茶几邊上是鋪地的蒲團,謝青鶴跟著三個師弟都圍坐茶几邊上也罷了,師父當面,哪能叫師弟們在地上蹲著,自己大咧咧跟師父平起平坐?再是掌門弟子也不該有這樣的體面。
然而,寒江劍派的情況與別派都不相同。
謝青鶴被上官時宜立為掌門大弟子時,排行第二的束寒雲都還未曾進門,地位本就無可爭議。
這些年謝青鶴修為日益精湛,早已青出於藍,上官時宜又因身體衰朽常年閉關,無力處理門內瑣事,謝青鶴不止成了寒江劍派新一任戰力擔當,日常還得代師授徒,要代師掌門,還要代師交際……總之,除了吃飯睡覺上廁所,但凡能「代師」處理的事,謝青鶴基本上都「代」辦了。
雖未正式傳位,謝青鶴早已是隱形掌門的地位。
門內開小會時,上官時宜便常邀謝青鶴對坐,諸弟子也習以為常。
「是啊。」上官時宜盤坐榻上,手中握著一串念珠,眼底早已沒了心傷的痕跡,「六十年前,到現在已經快七十年了。從前為師曾有六個弟子,那一回盡數隕落在封魔谷中。」
盡數隕落。短短一句話,隱藏了多少悲傷。
幾個年長些的弟子都不敢說話,惟有陳一味滿腦子官司,還敢追問:「咱們沿江封魔多年,習得十齡箭術就能上陣封魔,也不見那邪魔外道多麼厲害。封魔谷的魔物很難殺麼?」
「何者謂魔呢?」上官時宜支使大弟子,「青鶴,你給小師弟講一講。」
謝青鶴瞥了陳一味一眼。
陳一味連忙肅容正坐,乖乖地朝他笑一笑。
束寒雲知道謝青鶴不喜歡講廢話,類似魔物、魔教的問題,謝青鶴在苗苗山居授課時是講過的,小師弟明顯沒認真聽課,才會問出這樣幼稚的問題來。
「我來講給小師弟聽吧。師哥喝茶。」束寒雲提起茶壺,將師父與師兄的茶杯一一斟滿。
謝青鶴不著痕跡地看了他剛換的新衣一眼。遮掩得倒是挺好,換了件厚衣裳過來,怕被聞見血腥味還佩了香囊。行止間更是神色如常,沒有顯露出一絲遭受鞭撻之後的痛楚不適。
放下茶壺之後,束寒雲坐回原位,開始講沿江魔物與封魔谷的差別。
「魔乃人之怨憤嫉妒等等一切不平之念。」
「久思不得其解,心氣不能平順,日夜憂患,耿耿不絕,則謂之魔。」
「世間未有修士時,魔念衰微,如草上輕霜,日升則消亡。修士得天地造化,修行求真之後,念重恨深,不能開解的魔念越發壯大,匯集一處就成了魔患。」
「封魔谷就是世間魔念匯聚之處。那裡的魔念濃厚深邃,能夠蠱惑人心,常有人不慎誤入其中,墮入魔道,從此不能自拔。也有許多人為了追求力量,自墮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