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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胖妞歪著頭看著他:「會死掉的。」
伏傳知道她的常識和自己等人不同,放棄了和她說道理:「能救嗎?」
小胖妞鼓著腮幫子,憋了好大一口氣,方才忍痛拿出自己舔了一口的魂塊:「能。」
伏傳一把抱起她往屋內走,謝青鶴與負責替上官時宜療傷的姚歲也緊跟了進來。燕不切全程聽著門口的對話,正要作勢阻止小胖妞對上官時宜動手,哪曉得伏傳並未直接讓小胖妞施救,而是帶著小胖妞在屋內另一側的坐席上安置下來,問道:「文師妹,為何要用魂力施救?」
滿屋弟子中,就數伏傳年紀最少。燕不切下意識地就不信任他,認為他少不更事。
如今見伏傳情急之下做事依然很有條理,並沒有偏信文瀾瀾的一面之詞,而是當著眾人的面直接詢問來龍去脈,燕不切便默默地坐了回去,反省自己是否存有偏見。
——師兄的這位關門小弟子,遇事不急不慌,心懷坦蕩又善於設身處地體諒他人。
換了其他人,能夠這麼安安穩穩地把涉嫌弒師的罪名三兩下洗乾淨嗎?洗清嫌疑之後,又能夠這麼寬容忍讓地不對此前所受的懷疑生出怨憎怒恨麼?
如此氣量心胸,難怪青鶴重傷之時,師兄要栽培他做繼任宗門的掌門弟子。
燕不切默默地寫了個服字。
另一邊。
謝青鶴與姚歲都靜靜聽著小胖妞解釋。
「葉主附身上官師父皮囊的時候,肯定是和上官師父打過架。上官師父不想讓葉主留在自己的皮囊里,葉主偏要留在上官師父的皮囊里。上官師父又打不過葉主……」小胖妞吐吐舌頭,「我就知道上官師父好倔一老頭兒,若是葉主做了不符合上官師父心意的事情,上官師父肯定要找葉主打架!」
葉慶緒所做的事情,樁樁件件都不會讓上官時宜滿意。
尤其是他把謝青鶴關在祖師殿的廂房裡,動不動就拔謝青鶴幾片指甲,在謝青鶴身上劃上幾道口子……對上官時宜來說,我的大弟子,我都捨不得動他一下,氣死了也只能罵他兩句,你居然把他關起來拔指甲?!那必須要掙紮起來跟葉慶緒幹仗,試圖奪回屬於自己的皮囊。
這段記憶謝青鶴與姚歲都不曾有,唯獨伏傳知曉原因,聞言更是默默。
哪怕被葉慶緒奪去了皮囊,上官時宜也不曾躺下認輸,任憑葉慶緒欺負他的徒弟——只是力不能及,無論如何努力去幹仗也無法成功,一次次損耗自身而已。
他默默地做,趕走了葉慶緒之後,也不曾對任何人透露過此事。
若非小胖妞跑出來拆穿此事,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在上官時宜的皮囊之中,曾經有一個倔老頭兒為了保護自己的徒弟,一次又一次地爬起來和他根本無法戰勝的仙人對戰。
「那時候上官師父的魂魄就很虛弱了。好像又……」小胖妞一邊說,一邊朝上官時宜的床上看,似乎能一眼看穿上官時宜的魂魄狀態,「離開了皮囊的保護,跑出去很久很久……陰魂陽魂都怕風吹日曬,受了傷更應該好好休息呀,還跑出去那麼久。」
伏傳有些掌不住了,眨了眨眼睛,呼吸也亂了一瞬。
是他擔心大師兄的安危,要來桑山尋找仙棺、破壞法陣,上官時宜就馬上帶人來找仙棺下落。大半年時間,上官時宜幾乎每天都把魂魄放出皮囊,在桑山地下一寸寸地搜尋。
——誰都沒有想過,那時候上官時宜已經魂魄受損,應該好好休養。
作為寒江劍派的老掌門,天下第一人,上官時宜的存在就像是定海神針,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倚靠著他,信賴著他,認為他永遠可靠、永遠強悍、永遠不會疲倦。
沒有人關心過被葉慶緒奪舍近年之後,上官時宜是否受傷、是否不適。
連伏傳心中也只有天上、地下兩個大師兄,焦慮地向師父求助,想要救助大師兄、保護大師兄。
這種情況下,上官時宜能怎麼辦?他能拒絕小弟子的懇求,說自己身體不適,暫時不要理會飛升上天、失去皮囊保護、生死不知的大弟子麼?
他不能。
他只能不聲不響地扛起身為師長的責任,一日日飛出疲憊受損的魂魄,在桑山尋找仙棺。
回想起呂旦回寒山復命,說上官時宜發脾氣罵人,伏傳眼眶微紅。身體不適,久尋不果,內外焦灼之時,還有人不斷派出使者拼命催促詢問進展……難怪惹得上官時宜大發雷霆,把龍城來使和伏傳都罵了個狗血淋頭。
那時候伏傳還隱有些「師父脾氣大,咱們做弟子的乖順隱忍些,不要與師父置氣」的想法。
想起自己那時自以為是的「寬容」,伏傳只覺得傷心又羞愧。
「上官師父脖子上的傷,是……一個漏斗。」
小胖妞用手比劃,做上寬下窄狀:「打傷他的人知道他魂魄羸弱,故意做了個扣。如果不把這個漏斗解開,上官師父的魂魄就會源源不斷地往外流……今天漏一點,明天漏一點,漏光就死掉了。」
她拿起自己真愛的魂塊,說:「這個很補的。吃下去就可以救命。」
伏傳點點頭,又問道:「那漏斗呢?文師妹能治好麼?」
「我治不好啊。大師兄可以治。」小胖妞回頭看見謝青鶴幽幽的雙眼,馬上改口,「小師兄也可以治。那實在不行,這個餵給上官師父,他醒過來自己治也可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