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5頁
家裡燈很多。
謝青鶴慢慢地點著燈,聽呂旦在背後說:「法曰,清靇靜走,惟二惟三。弟子常以二三之法御氣分神,此前尚有所得,最近修到天雷制器之篇,法曰,雷,天之極也,純陽擊世,蓋以律罰。弟子就有些不明白了,修此雷法,究竟是以二三之介還是請以純陽之均?」
每一個字都能聽懂,合起來就……懵了。
什么二三之法,什麼純陽之均,需要複雜學習的知識都是爽靈負責管理的東西。
謝青鶴連呂旦說的是什麼都搞不清楚,他想說點似是而非的句子裝個逼都怕裝不好,直接露餡。
呂旦很認真苦惱地把自己記了半張紙的問題都清晰地陳述了一遍,謝青鶴也已經把屋內的燈盞都點亮了。見謝青鶴熄了點燈的拉住,呂旦滿臉期待地望著他。
「如你這些問題,直接告訴你哪樣是對,哪樣是錯,與修行又有何益?」謝青鶴反問。
呂旦頓時露出羞慚的表情,將頭低下:「弟子……弟子慚愧。」
「總歸是基礎扎得不夠牢實。你要多讀一讀初齡本經,把往年放下的老本子都撿起來重新讀一讀。總在一本《強神御器法》上動腦筋,見識就太狹隘了。去吧,回去好好用功。」
謝青鶴不知道具體的複雜修行知識,但是,他有基本的常識。不管何種修法,初齡本經都是寒江劍派諸弟子修行的根本,拼命讀一萬遍也不算浪費功夫。
把呂旦支回去讀初齡本經,絕不是謝青鶴誤人子弟、胡亂指揮。
呂旦哪能想到掌門是個字都不認識的笨蛋,真以為自己修行不夠腳踏實地,略有好高騖遠之嫌。被謝青鶴教訓了兩句,一張俊臉羞得緋紅,不住俯首認錯:「是,是,弟子知錯,弟子改過。」
當下呂旦也不敢再纏著問寫了半張紙的問題答案,請了晚安之後,灰溜溜地辭出去。
呂旦離開之後,謝青鶴看著滿屋子明晃晃的燈,陷入沉思。
在陳朝時,他就和爽靈分開過。那時候的經歷比較特殊,衣食住行有奴婢照顧,也沒有什麼需要操心的活兒要做——爽靈和小師弟都安排好了,他只需要占著陳起的皮囊,天天玩耍享樂。
但,幽精就一定學不會複雜的需要長久學習的知識和智能嗎?
難道不是因為三魂合一,這部分需要智力的「工作」被安排給了爽靈嗎?各司其職而已。
曾經學習過的那些知識被爽靈帶走了,我就不能從頭開始學習嗎?我一定學不會嗎?我難道生來就比爽靈蠢?都是謝青鶴,憑什麼他負責聰明我負責發脾氣?
不服氣!
謝青鶴把柜子里的書翻了兩本出來。今天就開始學!
……不是,這兩本書,哪一本是《煙水錄》,哪一本是《弢壽山》?謝青鶴大字不識,兩本書的書名都是三個字,放在同一個抽屜里,他壓根兒就分不清哪是哪。
一腔雄心壯志被潑了一瓢冷水,卻也沒有澆熄謝青鶴的熱情。
不就是從天地玄黃、宇宙洪荒開始學麼?認字有什麼難的。
我不蠢。
我也是謝青鶴。
※
謝青鶴可以不吃飯,可以不喝茶,可以冷水洗浴,可以手搓褲衩子。
但是,他很難拒絕門下弟子困惑不解、充滿求知的目光。責任、理智這類東西,似乎應該是由爽靈負責。然而,對宗門的感情,對門下弟子的愛護之心,則完全留在了幽精的心中。
謝青鶴很想告訴呂旦,二三之介和純陽之均,究竟是什麼東西,究竟該如何判斷使用的時機。
他不想在呂旦再次求教的時候,告訴呂旦,去把你讀不懂的經書再讀二百遍。
——他必須照顧好門下弟子,不負所望。
第343章
龍女恢復速度很驚人,一夜過去傷口就封了痂,再過兩天就能下地行走、試著說話了。
伏傳惦記著大師兄臨走前安排的任務,急欲趕赴武興城銷毀煉魔窟,便主動詢問龍女:「你現在能走了嗎?」
龍女歪著頭看著他,向下豎起兩根手指,做了個雙腿走路的姿勢:「走?」
伏傳點頭。
龍女也點頭:「可以走。」
伏傳就開始收拾行李,準備啟程。
他打小就擁有祖師爺空間,習慣了把所有隨身之物往空間裡扔,被謝青鶴沒收掉墜子之後,有啥隨身物品也是丟給謝青鶴處置。現在墜子不在,大師兄也不在,收拾行李就特別難以取捨。
光是謝青鶴留給他的各種法寶就盤了整個包袱,伏傳很傷腦筋:「別人的法寶都是髮簪啊,戒指啊,衣服啊,鞋子啊……穿上一身就走了。我這……杯子兩個,紙一張,還有個鏡子……」
抱怨歸抱怨,這些東西都是他和謝青鶴日用之物,很符合彼此審美心意。
伏傳正在收拾行李,忍不住坐下來,拿著鏡子左看看右看看,大師兄祭煉過的法寶真好看。
法寶,玉符,藥,林林總總就是兩大包了。再有換洗的衣裳,跟著謝青鶴養成習慣了每日早晚要用的面脂口脂護腳膏藥,又是兩大包。沒吃完的筍乾香菇可以不帶,跟隨謝青鶴走南闖北的祖傳小爐子和小鐵鍋總得帶走吧?——大師兄二十年前就在用的東西,哪能給他丟了啊?
伏傳收拾好行李,回頭點了點,得,總共十八個。他還得背個小兜兜,把阿壽放在裡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