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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澤一開口就是那麼大的數目,若說背後沒有楊顯祖默許或說支持,盧宣也不相信。
盧宣知道,孫女婿正在晉升正四品的緊要關頭。
這筆錢,盧家倒也不是拿不出來。問題是,盧宣知道孫女的嫁妝有多少,這筆錢同樣孫女婿家也拿得出來啊?為什麼非要找盧家索要呢?這中間隱藏的貪婪心思就很令人厭惡了。
這口子不能開。
一旦讓楊顯祖吃得舒服,吃得滿意了,他的官越大,盧家越被動!
盧宣沒有出面,讓兒媳婦伍氏給孫女回了一封措辭十分客氣的信,另外附上銀票二百兩,表示對女婿選官的支持——
盧澤拿到那二百兩銀票都驚呆了,看了是伍氏的回信,她忍不住嬌嗔:「阿娘也真是!」
楊顯祖聽說有南興來人,心知岳家必定回了信,他是專門來拿銀票的。
哪曉得居然只有二百兩,這是打發叫花子呢!
他並不認為自己如何無理,反倒是覺得祖父無理!這麼快就「過河拆橋」偏心小舅子了,還說什麼全力扶持自己!孫女婿是半個孫子,哪裡及得上孫子金貴!
楊顯祖陰著臉,轉身就走。
盧澤趕忙伸手拉住他:「相公,你莫惱呀。我阿娘沒什麼見識,她是領月錢度日的,也沒幾個嫁妝,能給我二百里只怕是到了極限。我再問問,祖父必然有回信來。」
楊顯祖冷笑一聲,我竟信了盧宣的鬼話,娶了這個蠢婆娘!
他唯一慶幸的是,早就知道盧澤蠢,所以,他根本就沒想過讓盧澤生他的孩子。有這麼個蠢娘,他再是聰明能幹,孩子只怕也是個廢物!
「不必了。」楊顯祖甩袖揚長而去。
正在運作官位的緊要關頭,楊顯祖也不能鬧事,只怕一點兒議論就壞了自己的前程。
反倒是盧澤滿頭霧水,一向疼寵自己的祖父,怎麼就突然沒消息了呢?為什麼不給錢了呢?
她一連寫了七八封信回去追問,心腹陪房來來回回地跑,搞得住得近的幾處鄰家都聽到了風聲,楊郎運作官位,他岳家好關心呢,下人來來去去七八回,怕是送了不知道多少銀子來助威!
這傳言把楊顯祖氣了個好歹。偏又不能懟回去,說岳家沒給我銀子!我花錢打點都是自己的!
對外分辯不得,對內的脾氣就不大好了,時不時給盧澤使個臉色看。
盧澤完全不知道癥結所在。
「來京城就有些鬱郁。不愛見我。見了我也不如從前那麼溫和可親。」盧澤坐在屋內抹淚,跟自己的奶娘哭訴,「我知道他是怨我。怨我生不了孩子。婦人若不能為丈夫綿延子嗣,比個母雞都不如了。他不喜歡前頭那兩個孩子,必然是喜歡我給他生的呀,偏我又生不了……」
奶娘也沒什麼大見識,只能跟著垂淚:「我可憐的姑娘……」
這倆糊塗蛋走偏了方向,天天尋醫問藥,想要調理治癒盧澤不孕的症狀,早早誕下麟兒,重新獲取丈夫的歡心。完全不知道楊顯祖沒能從岳家榨來銀錢,心中已生怨恨。
畢竟,楊顯祖拿去打點上官嘍囉的銀錢,全是從盧澤妝奩里摳出去的。楊家可沒出一個子兒。
到謝青鶴在承恩侯府站穩腳跟時,楊顯祖也順利升上了正四品,任大理寺少卿。
——不得不承認,楊顯祖是天賦異稟,運氣又好,跟對了大佬且有時運。雖說前半輩子屢試不第,蹉跎多年,這不,後半輩子就風風火火地趕了回來!
盧宣收到孫子報平安的書信時,也同時收到了孫女哭訴的家書。
盧澤信中哭訴,楊顯祖掌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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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錯了。你全都弄錯了。」盧淵指責謝青鶴。
「我哪裡錯了?」謝青鶴自問對盧淵盡心盡力,「我本可以一路為官做宰,順風順水。為了讓你舊怨得償,我走的完全是你可以做到且做好的一條路。」
盧淵讀書寫文章不怎麼行,類似於猜枚射覆之類的小遊戲玩得特別好,這簡直是裝神弄鬼一把好手,所以,謝青鶴投其所好,去抱了承恩侯魏斐傳的大腿。
承恩侯魏斐傳是皇帝的小舅子,他親爹魏鮮有妥妥的從龍之功,皇帝登基之後,跟權傾朝野的魏國丈就隱隱不對付,連帶著魏皇后也吃了不少暗虧。如今皇帝也五十多歲的人了,魏國丈和魏皇后都已作古,魏斐傳也成了老國舅,整天裝神弄鬼,連個兒子都沒有,因此,皇帝對他甚為忍讓。
魏斐傳喜歡假裝修士,整天抱個烏龜殼要給人算命看相調風水,猜枚射覆的把戲特別合他胃口。
盧淵的皮囊長得也不差,謝青鶴更是整天乾乾淨淨香噴噴的惹人喜愛,魏斐傳很乾脆地收他為徒,每次出門都要把他帶在身邊,跟各種人群炫耀猜枚射覆的把戲:「哈哈哈,你們猜,我手裡有幾個金瓜子?」
謝青鶴能準確地猜出手中的單雙數,具體數字,乃至於是何顏色。隔著布帛乃至一間屋子,他也能知道被人藏起來的東西是什麼。盧淵也有這樣的能力——儒者也讀易經,會者不難。
有了猜枚射覆的本事,加上謝青鶴各種討好殷勤,魏斐傳也沒有兒子,簡直把他當親兒子看待。
若不是女兒年紀大了又已經出嫁,外孫女又才兩歲,魏斐傳還真有把女兒或是外孫女嫁給謝青鶴的衝動。
饒是沒能結親,這世上的師徒關係也極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