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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伏傳問話,那邊人群里已經有做賊心虛的瘦小男人,偷偷摸摸地想要溜走。
秦栩將手一指:「拿下他!」
那人聞言也顧不上隱匿行蹤,只管奔逃。龍鱗衛士兵匹馬上前,馬背上伸手一抓,逮雞崽子似的把這人揪了出來,隨馬帶回,直接扔在了顧苹襄駕前。馬上就有兩個侍衛下馬,將人摁倒在地。
顧苹襄還在看伏傳與鬼神溝通。
凡人看不見鬼魂,龍鱗衛請魂問供時,為了表示公正,通常會一併起來鬼差或是城隍,由鬼差或是城隍以神力驅使筆墨,在紙上顯出供詞。
伏傳直接把剛死婦人的魂魄叫了來,那婦人看見自己的屍體,方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她隱約知道把自己召來的伏傳極有威能,便跪地哭訴:「大人,冤枉啊!小婦人平生不敢做半件壞事,娘家父兄清白無爭,婆家三代與人為善,為何竟得此報?不該啊!」
「是他殺了你?」伏傳指向被龍鱗衛按倒的瘦小漢子。
眾人只看見他在與虛空說話。
那婦人淚眼婆娑側望一眼,說:「正是他。他還搶了小婦人半兩銀子,二十二個錢。小婦人自幼帶著一塊小玉牌也叫他生生拽了去!」
「搜他身上財物。」伏傳吩咐。
龍鱗衛得了顧苹襄指令,很快就把那瘦漢身上翻了個遍,除了已死婦人身上得來的銀錢玉牌之外,這貨身上還有零零散散的碎錢與七八個女式戒指。戒指都是銀圈銅環,不值什麼錢。可見都是剛剛搶劫提籃賣香的貧婦所得。
伏傳將那塊小玉牌取回來,揣進婦人屍身上攜帶的荷包里,又問那婦人魂魄:「你家在什麼地方?我會通知你的家人來為你收殮安葬,毆殺你的賊人也必會為你償命。」
婦人含淚說了住處,襝衽為禮:「多謝大人。」
伏傳躬身還禮:「分所當為。請安息吧。」
顧苹襄見伏傳和鬼魂說話完畢,周遭鬼氣森森的氛圍也已消散,他便上前分憂:「伏真人可將那婦人住處知會下面,這就使人去通知來收屍。」
伏傳也擔心路上還有受傷不救的婦人,便同意了顧苹襄的提議,說了那婦人的地址,讓龍鱗衛騎馬去通知那婦人家中來收屍。
顧苹襄還留了一個人在原地守著那婦人的屍體,這才繼續往前走。
這時候大批東門街坊都不再談笑風生,儘管他們很多人都已經不耐煩,很想儘早回家。
但是,才剛剛被抓住那個打死人的瘦漢,就是東門沿街住戶里很不起眼的老實人,八棍子打不出一個屁,被人嘲笑諷刺都不帶還口的老實人,並不是眾所公認的地痞流氓。
這麼一個老實人居然打死了一個人,這就使得東門所有「良民」也都有了打人搶劫的嫌疑。
陸陸續續又在河邊找到了幾個被打得起不了身的婦人,所幸再沒有出人命。伏傳有真元在身,又精通跌打接骨之術,很快就處置了傷處,顧苹襄則安排龍鱗衛護送這些受傷婦人回家。被這些婦人指認的行兇者也都被顧苹襄使人看管了起來。
顧苹襄本就只帶了二十多個人,先派人去送顏小姐,一路上這派那派,很快就成了光杆司令。
一路順著東門方向走,把前來湊熱鬧的街坊都放回了家裡,顧苹襄再三告誡:「回家老實些閉門度日,若是再糾結成群鬧事毆打,全都捉去衙門打板子!」
顧苹襄的凶蠻,所有人都親見過。
現在一大幫地痞流氓臉全腫得跟豬頭似的,牙齒全掉了個精光,誰又敢和顧苹襄講道理?
劉叟兩個兒子都被打掉了滿口牙,這會兒也只能忍氣吞聲回家去憋著。其餘人等更是悄聲不語,眼睜睜地看著顧苹襄把被毆婦人指認過的五個「犯人」帶走。
抵達杏城縣衙,顧苹襄把帶回來的人叫差役帶去牢里暫押,進門過了二堂,院子裡放著火盆烤架,杏城令正陪著謝青鶴與劍湖莊莊主梅衠烤肉聊天。杏城令和梅衠都是五十好幾的人了,看上去頗有點老人局的意思,偏偏是他倆在狂吃烤肉,唯一不顯年紀的謝青鶴守著茶盤,樂呵呵地喝茶。
「顧督軍回來了。」杏城令先起身迎接,「這給您烤的肉翻來覆去熱了幾遍,都蔫兒了去。」
謝青鶴的目光則落在伏傳身上,問道:「都辦妥了?」
「是弟子出了紕漏。」伏傳與杏城令、梅衠略頷首示意,到謝青鶴跟前跪下,「弟子帶走王姑娘屍身去河邊焚化,沒想到鄰居街坊去王家察看屍體,引來群情洶湧,嘯聚成群往河邊搗毀仙姑石。這群人全然不受控制,一路上毆打提籃賣香的婦人,連前去仙姑石祭拜的婦人也被他們恐嚇毆打……」
這事情謝青鶴等人早就知道了。城門吏來匯報了情況,顧苹襄才會匆忙帶龍鱗衛去控場。
杏城令當然很討厭帶著王姑娘跑去殺了王老漢的伏傳。一來這是板上釘釘的命案,你寒江劍派有什麼了不起就敢入室殺人?二來殺了人也不知道擦屁股,一具血淋淋的屍體擺在院子裡,被街坊鄰居看見了鬧出洶洶民憤,若沒有顧苹襄恰好帶著龍鱗衛在杏城,這事怎麼收場?搞不好他腦袋都要丟!
杏城令見伏傳在謝青鶴跟前低眉順目,心想,總還有人治得住你。
他心中有氣,拿捏著分寸,不等謝青鶴說話,先一步說道:「賢兄常年在山中清修,不通世事也是有的。照著山下的規矩呢,作奸犯科之徒,自有王法裁度懲處。東門王老漢縱有百般的不是,賢兄只管來縣上知會一聲,本縣發籤叫衙差把他提來堂上一問,該打的打,該殺的殺,也不至於放縱了他去——唉,何至於鬧到現在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