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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青鶴重視人命,不肯濫殺無辜,陳起卻和這個時代的大多數諸侯一樣,視人命如草芥。
二人離得越近,分歧越嚴重。謝青鶴沒有那麼大的影響力去改變陳起,君父對臣子的壓制是全方位的,謝青鶴不管做什麼都束手縛腳。他說陳起對伏傳的喜歡類似玩意兒,事實上,兒子在陳起的心目中也沒有太大的份量——服從他,才是愛子,忤逆他,就是不孝的畜生。
原本謝青鶴打算再忍一忍。纘纘的事可以再想辦法,華家婦孺的生死也可以試著央求。
直到他看見陳起怒沖沖推門而出,狠狠踢了伏傳一腳。
是可忍,孰不可忍?
第247章 大爭(59)
「可是,阿父……不,陳起,他每日都要處置家中軍政事務。爽靈有智無情,若大師兄以爽靈代管陳起的皮囊,只怕行事比陳起更加冷酷三分。幽精多情卻無智,根本無法理事。大師兄已經有對策了嗎?」伏傳沒有提主魂胎光,蓋因胎光無情無智,相比起其餘兩道魂,它更加無力處事。
「我以幽精託管陳起皮囊,有事即傳召留在陳叢皮囊中的爽靈問策。」
說到這裡,謝青鶴按住伏傳肩頭:「這事重點要落在你的身上。幽精無智,無法對爽靈的安排作出裁決取捨,你要隨在幽精身邊,時時提點。我只聽你的。」
伏傳眨眨眼,頓感壓力巨大。
就算謝青鶴有能力使三魂獨立久存,獨魂畢竟有不同的缺憾。
要麼冷酷無情,要麼腦子不好。
謝青鶴讓幽精掌權,爽靈獻策,真正裁決的取捨就落在了伏傳身上。幽精掌管著人所有的感情和癖好,不管伏傳說什麼,以謝青鶴對他的深愛,幽精都會言聽計從。
「那如果大師兄的幽精不聽我的,跟著大師兄的爽靈跑呢?」伏傳先問對策。
人自身的三魂之間有著最天然的聯繫。幽精聽從爽靈的智慧指引,爽靈聽從幽精的情感指引。通常情況下,三魂都在一起不分彼此。像謝青鶴這樣把三魂分開塞進不同皮囊的嘗試,當屬首例。
「我會處置好此事,儘量不讓這種情況發生。此外我會將一段喚回咒文寫在紙上,你施法封在黃紙中仔細藏好。若當真出了不可收拾的岔子,再解法念咒使我三魂合一。」謝青鶴說。
「不能直接告訴我嗎?」伏傳好奇地問。
謝青鶴起身去旁邊寫字,說:「此真靈咒。你若事先得知,偶然心心念念,我好好兒地待在陳起的皮囊里,說不得就被你念回來了。」
按說正常修士都能收攝心念,不至於出這種岔子。奈何伏傳不大正常,心修功夫巨差。
提及心修功夫,伏傳就不吭氣了。
待謝青鶴寫好咒文,晾乾墨跡隨手疊起,從外邊看果然沒有半點痕跡露出。伏傳也不再好奇紙內咒文,直接施法將咒文封起,放在帶鎖的錦盒裡。此物重要,他把鑰匙直接掛在了脖子上。
兩人把分魂的計劃、對策都粗略商議了一遍,大致上沒有疑問了。
伏傳終於提出最重要的問題:「大師兄打算怎麼處置陳起的魂魄?」
整個入魔世界是以陳叢的魔質為根基生成,謝青鶴穿上了陳叢的皮囊,陳叢的魂魄一直都在,且是以魔的形式存在於謝青鶴的體內。最神奇的是,這個以魔質生成的世界裡,其他人也都具有真實的三魂七魄,但是,謝青鶴從來也沒關心過,被小師弟占據皮囊的「原身」魂魄究竟去了哪裡。
上官時宜久久不至,謝青鶴與伏傳都與原身陳起相處了多年時間,不管是喜歡還是厭惡,畢竟竟產生了或正面或負面的感情,陳起的魂魄會去哪兒?還是會瞬間湮滅?伏傳已經想了很多次。
他只是沒想到,沒等上官時宜降臨,謝青鶴就要先一步奪走陳起的皮囊了。
謝青鶴的目光落在了書案上。
「逍遙符是給他用?」伏傳很吃驚,「這不是輕身快行的符法嗎?」
紫央宮防衛森嚴,謝青鶴又沒有修為在身,伏傳一直認為,大師兄是擔心半夜去收拾陳起時驚動隨從衛士,方才吩咐他事先寫好十道逍遙符,方便潛入正殿。哪曉得居然不是大師兄自用?
謝青鶴搖搖頭,說:「逍遙此身外,太虛任遨遊。最初就是魂法,用在皮囊上不過小道。」
見伏傳若有所思,謝青鶴馬上告誡:「入魔修行對元魂增益非常,你只須耐著性子日夜累積,自然會有元魂脫殼、霄行天外的時候。到時候大師兄陪你一起去諸天遊蕩。」
伏傳不禁好笑,答應道:「我知道。用逍遙符魂游天外若是好事,此法怎會逐漸落寞失傳?大師兄也不會使在陳起身上。」
謝青鶴被他這點兒狡猾鬧得哭笑不得,想了想,還真沒法承認這是一件好事。
最初逍遙符被修士用於束魂出竅,參悟天道,早年還有修士以此遨遊太虛,觀測諸星。壞就壞在元魂失去了皮囊的束縛,人會有一種直接與天地萬物聯繫,無比自由暢快的感覺。元魂出竅會上癮,常常出竅的修士會不自覺地厭惡愚笨的皮囊,厭惡透過皮囊去溝通天地太虛,沉迷出竅。
不少修士荒廢了肉身修行,常以逍遙符在天地間穿行,最終徹底拋棄皮囊,轉為靈修、鬼修。
用逍遙符送走陳起的元魂,讓陳起見識享受凡人絕對無緣接觸的仙緣曠景,讓他自由自在地於太虛中遨遊逍遙,這是謝青鶴能夠想到最溫和無害的處置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