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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成人,又怎麼能稱「孩子」呢?
說來說去,在謝青鶴的心目中,仍舊想要庇護伏傳,將他當作後輩小子長久地呵護下去。
伏傳能感覺到大師兄言辭中的恩庇之意。就和師父一樣,不管大師兄長了多大,有了多大的成就,在師父的眼裡,大師兄都是他的弟子吧?總要一直護著的。
我也要和大師兄一樣,盡力地成長,早早地成為參天大樹。
不敢說保護大師兄,只盼有朝一日,能與大師兄根系相生、共擔風雨。
伏傳嘿嘿一笑,糾正謝青鶴的說法:「是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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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日,謝青鶴仍舊是鎮日飲宴茶歇,忙著送各路江湖同道回程。
伏傳則正式領了掌門弟子的身份和差事,在陳一味和時欽的輔佐下,開始熟悉外門事務。
宗門上下都認為謝青鶴繼任掌門之後,會雷厲風行重新掌管庶務。早二十年前,謝青鶴也曾經躊躇滿志想要整飭天下俠道風氣,被上官時宜強行摁了回去,他才撒手不管諸事,一心一意修行。
如今上官時宜退位,謝青鶴正式掌管寒江劍派,正是革新風氣的大好時候。
哪曉得自認為懂事的陳一味幾次屁顛屁顛去觀星台請示,很有點請掌門真人立威整肅門風的意思,謝青鶴也不知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揮揮手叫他去跟伏傳商量。
陳一味簡直兩眼一黑——小師弟懂個屁?
伏傳自然是什麼都不懂。
但是,李南風離開之後,留下幾門精英弟子轉眼就和伏傳走得非常親近。再有齊欣然等一批原本就對謝青鶴忠心耿耿的老外門精英,一心一意跟在伏傳身邊。再有年長穩重、見多識廣的時欽負責掌總解說,隱然成為伏傳的幕僚長。
短短數日之間,伏傳在外門就有了屬於自己的班底。
以伏傳的聰明靈慧,只要虛心學習,各房事務都上手飛快,很快就在外門站穩了腳跟。
如此一來,觀星台和飛仙草廬一樣,成為寒山之上又一個名副其實的隱居之地。反正掌門人啥事都懶得管,有事別往觀星台跑,直接去清泉溪找掌門弟子伏繼聖。
這回寒江劍派內部也都有些猜測和議論,無非是感慨大師兄孝順。
——上官時宜是為什麼退位?為了給大師兄挪位置。
所以,大師兄繼任之後蕭規曹隨,除了安排外門弟子出江湖歷練之外,其他各房規矩都沒有任何變動,甚至連他叨叨了幾十年的禁酒令都沒有動,很顯然是對前任掌門的敬重和禮遇。
只要上官時宜還活著一天,他老人家定下的規矩,謝青鶴都不會輕易改動。
前來朝賀的客人們完全送走就拉拉雜雜花了大半個月的時間,有家大業大的客人著急回去的,自然也有抱著「來都來了,順路蹭吃蹭喝玩上一趟」的客人,總得客客氣氣招待到底。
紫竹山莊幾個與伏傳交好的年輕弟子都住了下來。
謝青鶴是打著讓他們陪伏傳玩耍、培養感情的算盤,哪曉得伏傳勤勤懇懇撲在外門努力學習理事,這幾個年輕弟子也一心撲在知寶洞裡,如饑似渴地薅著寒江劍派的秘本羊毛——能進知寶洞進修的門派不少,可名額基本都給了各派嫡系傳人,一代也就那麼一兩個,機會非常難得。
如此一來,伏傳白天去外門幹活,晏少英等人在知寶洞進修,也就晚上有些空閒。
謝青鶴建議道:「也不必每天都繃得那麼緊張。寒山月色極美,可以請你的小朋友們賞月聊天,做些遊戲。悄悄地喝上一些酒也無妨,也是待客麼。」
伏傳白天忙得要死,也就晚上能有一點時間與謝青鶴相處,哪裡肯往外邊跑?可是,晏少英幾人都是他邀請來的朋友,將人長久冷落,不去過問,也實在太失禮,便隔三差五去嘉賓館作陪。
好幾次伏傳回來觀星台都是深夜,謝青鶴心想,玩得是挺痛快麼?可見交情是不錯。
只是伏傳半夜才回來,次日清晨又要去清泉溪上差理事,謝青鶴瞧著也很辛苦。
「要麼在嘉賓館給你安排個住處?總這麼跑也辛苦。」謝青鶴很通情達理。
嘉賓館在寒山半山腰,外門諸房的理事處則在清泉溪澗,那地方就在山門東側。伏傳每天下差,從山門吭哧吭哧爬到觀星台,先給謝青鶴請晚安,陪著吃了晚飯,再往下走回嘉賓館跟晏少英等人玩耍,半夜又要爬回觀星台睡覺,次日清晨再往山下走……
伏傳很堅持晨昏定省的規矩,每天早晚都要陪謝青鶴吃飯,謝青鶴則覺得完全不必。
他和上官時宜都不怎麼講究禮數,師徒情誼不在虛偽做作的規矩,他這麼多年也不曾去上官時宜跟前立規矩,也不耽誤他能為上官時宜拼命。家人之間相處,還是怎麼舒服怎麼來好。
伏傳連連搖頭:「不能跟他們住一起。」
謝青鶴挺奇怪:「為什麼不能?」
小孩子不都希望離了長輩管束,整日整夜地瘋玩麼?自家小孩怎麼怪怪的?
伏傳才告訴他,原來晏少英幾人沉迷修行,根本無心玩耍。每回伏傳去陪他們說話,都被抓住當小先生,天天應付晏少英幾人的十萬個為什麼,倒霉的時候還要被抓住現場演練——他們學的東西,伏傳八歲之前就不稀罕了,每天都懷著奶孩子的心情去「上差」,心很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