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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道命令從前就是束寒雲所下,現在束寒雲自己做了皇帝,這道命令被執行得更加徹底。
偏偏謝青鶴從郇城到杏城也沒有駕乘飛鳶,他是騎著馬,一路穿州過省,溜溜達達抵達杏城。
誰不知道謝青鶴沿途還會鬧出什麼事來,其他衙門都沒什麼感覺,唯獨龍鱗衛首當其衝、緊張無比,謝青鶴到了哪個郡,當地郡衙督軍的皮就繃緊了,也不敢貿然出面去招待攪擾,只好自己辛苦一些,帶著人馬不遠不近地跟著,隨時以備諮詢。
謝青鶴要在杏城處理安仙姑留下的「疑案」,涉及各方勢力眾多,他需要龍鱗衛來居中協調。
他昨夜就親自去了劍湖莊請人來維持河邊的秩序,又讓雲朝去聯絡州府的龍鱗衛,看看有沒有李南風留在龍鱗衛的「護法」,請來做個中人。哪曉得郡衙的顧苹襄就在馥城蹲著,收到州府龍鱗衛的消息,今天就帶著人屁顛屁顛過來了。
城門吏匯報說街坊糾結成群去搗仙姑石,杏城令先嚇了一跳,顧苹襄就帶人來控制局面。
如今顧苹襄與凌蒼原兩股勢力合流,帶著早已被顧苹襄嚇蔫兒的東門街坊到了河邊,還有不少提著香籃的婦人在哭泣悲傷,一邊哭,一邊試圖將裂開的仙姑石拼起來。劍湖莊還有十多個弟子在四處勸說,跟著凌蒼原的都是男弟子,留下來的則大多是女弟子,也都個個身負長劍。
「阿姊你不要再哭了啊,你提著籃子燒點紙有什麼用呢?與其求人,不如求己。你像我這樣學一身劍術,誰欺負你就拔劍刺他,多刺幾個,就沒有人敢欺負你了。」滿臉稚氣的小姑娘口氣不小。
凌蒼原不禁皺眉呵斥道:「稻師妹,不要胡說八道!」
簡稻扭頭看見凌蒼原,上前行禮:「大師兄好。哥哥好。這位兄長好。」
顧苹襄微微頷首。
簡灝替妹妹擦了擦額上的汗水:「你怎麼還幫她們搬石頭去了?」
「她們非要搬啊,我看她們搬也搬不動,萬一把腳砸了,不如我幫幫忙。」簡稻偷偷瞧了凌蒼原一眼,「我也沒說錯吧,求神拜佛都沒有用,何況是這個不存在的鬼東西。爹娘都靠不住,何況是神佛?人要自己有了本事,才不怕被人欺負。」
簡灝拉著她到一邊,小聲說:「那邊是龍鱗衛的大人,有什麼話咱們回家去說。」
顧苹襄卻冷笑道:「小妹妹說話是有道理。不過,自己長本事,哪能不下苦功?打小習武,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流的汗水比個人還多。哪比得上提著香籃子燒些黃紙求虛無縹緲的偶像替自己實現願望輕鬆?」
簡稻想了想,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也是這個道理。若是求一求神佛,我的功夫就能和大師兄一樣好,我也要去燒紙。」
凌蒼原與簡灝都哭笑不得。
顧苹襄吩咐屬下去把石頭附近的百姓都驅趕開來,有劍湖莊的女弟子們幫忙,現場秩序井然,男女分開站立,並未起很大的衝突。
安撫好百姓之後,顧苹襄又摸出伏傳整理給他的厚厚一疊文書,先介紹了自己的身份,又說:「我今日奉命向杏城百姓闡明多年來『安仙姑』一干故事的真相。不日縣衙也會張貼告示,詳細說明這些年『安仙姑』各類事的前因後果……」
他把手裡的文書揚了揚,說:「這麼厚一疊。一時半會說不完。各位可以就地坐下慢慢聽。」
就有龍鱗衛屬下從鞍上解下一個小馬扎,顧苹襄熟練地坐下,開始照著文書上的句子念。
伏傳為了節約篇幅,書寫時比較簡略,顧苹襄是讀過書的,一目十行不費勁。然而,照著文本讀出來就有很多百姓聽不懂到底在說什麼,顧苹襄很好脾氣地將之翻譯成大白話,把這些年安仙姑各種顯靈故事背後的真相都說了一遍。
這些奇談怪論的背後通常都有著各種跌宕起伏的劇情,又都是杏城百姓耳熟能詳的故事,顧苹襄一口氣講了三四個,誇張得跟說書似的,聽得所有人都入了迷。
前來找事的街坊們都帶著扁擔、菜刀,來祭拜的婦人們則多半帶了點吃食,這會兒也顧不上傷心安仙姑的仙姑石碎了,把吃食拿出來,跟身邊人分了瓜子松子,嗑得津津有味。
顧苹襄說著說著還口乾,冷不丁瞧見亭子裡還有人嗑松子:「本官說得口乾舌燥,你們怎麼還嗑上了呢?」
幾個被點名的婦人面紅耳赤,更有幾分驚慌,不知道該怎麼賠罪。
顧苹襄伸手道:「還有嗎?給我抓點來。」
眾人哄然大笑,顧苹襄也不讓龍鱗衛去取,看了簡稻一眼,簡稻就飛身上前,幫他搜了一包花生一包瓜子還有一小包松子,另外幾個大核桃。
這丫頭是個實心眼兒,哐哐捏出果肉,遞給顧苹襄幾個,催促道:「大人繼續說,我給你剝!」
安仙姑的故事真相,對劍湖莊來說不是秘密,寒江劍派每每派人來做了調查,都會把前因後果如何處置原原本本告知劍湖莊。然而,劍湖莊也不會大張旗鼓告訴所有弟子。如簡稻這樣的小弟子,只知道「安仙姑」的傳說是假的不存在的,卻不知道背後究竟是怎樣誇張的真相。
這年月所有人的娛樂方式都很有限,多數不認字的人,了解世界的方式就是聽人說話,茶館裡說書先生講的故事來來去去也就那幾樣,顧苹襄見多識廣語言風趣,把伏傳給的文本添油加醋說得粗淺易懂,所有人都聽得捨不得打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