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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問吧。」上官時宜在旁邊站住,伏傳連忙給他搬來椅子,又給謝青鶴也搬了一把。
上官時宜就在旁邊坐了,謝青鶴並未托大坐下。審的是師弟,不是後輩弟子,平時上下之間曖昧些無妨,說到門規上邊,反倒不能狂妄。不止如此,他還對束寒雲點了點頭:「起來說話吧。」
束寒雲至今不知道出了多大的事,將上官時宜與伏傳的臉色都看了一遍,稱謝起身。
「折柳街有一座吞星教的秘壇。我找過去時,前前後後都被處理乾淨了,人死絕了,魂滅光了,半點痕跡都沒留下。可是你的手筆?」謝青鶴問。
束寒雲萬萬想不到開頭就是這麼切中要害的問題,半晌才點頭:「是我做的。」
「為什麼要這麼做?」謝青鶴問。
束寒雲更想不到還要回答為什麼。這問題不是明擺著的麼?
「伏蔚被不平魔尊附身之後,見識了許多魔功修行之法。不過,他沒有修行天資,修習魔功也是事半功倍,旁人十天半個月的功夫,他練上三五年也未必有效果。前些年他接觸到了吞星教,也就是小師弟在楊柳河意外撞見了祭壇的邪修魔教。」
「吞星教認為修行的要害在於祭祀與吞吃餌食與疤食,只要獻祭的犧牲足夠虔誠、優質,服食祭品的修士就能汲取更精純的修為和力量。我對這個邪門功法不是很了解,據伏蔚所說,他用吞星教的方式修行之後,確實有了奇效……這讓他對吞星教極為執迷。」
說到這裡,束寒雲又忍不住替自己辯解:「師哥,我知道以人為犧牲的修法必是邪道。若我知道旁人修煉此法,必會除之而後快。伏蔚他是皇帝,是世俗天子。師父從來教訓我們,不得多管世俗之事。歷代皇帝以禮法殺人,以武功殺人,死於皇帝之手者,不計其數。我以為,其他皇帝我們都不曾管,為何偏偏要管伏蔚?就因為其他皇帝殺人之後曝屍於市,伏蔚殺人之後分吃骨肉麼?」
上官時宜聽他歪曲自己的訓誡,一番歪理說得振振有詞,氣得雪白的鬍子翹了翹。
謝青鶴卻絲毫不動怒,靜靜地說:「我問你什麼,你答什麼。替自己辯解的話就暫時不要說了。否則,你許是活不到進祖師殿的時候。」
束寒雲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祖師殿?!」
「你的守心大法練得如何了?」謝青鶴又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束寒雲也給他氣壞了,怒道:「練得如何又怎麼了?師哥是怕殺伏蔚的時候牽累了我,還是擔心殺我的時候牽累了伏蔚?」
「我問話,你答話。若再賭氣逞強,師兄要懲戒你了。」謝青鶴警告道。
束寒雲眼眶泛紅:「敢問大師兄,要怎麼懲戒我?」
謝青鶴側身請示上官時宜。
上官時宜完全不知道謝青鶴想幹什麼,反正是來監場的,只管高深莫測地微微頷首。
謝青鶴進屋取了一根藤條,站在束寒雲身邊,說:「誡十。」
直到藤條抽在了肩背上,泛起火辣辣的疼痛,束寒雲才意識到他真的被大師兄懲戒了。這讓束寒雲滿眼通紅,不甘心地盯著謝青鶴。謝青鶴卻絲毫沒有容情的意思,抽足了十下,方才停手。
「師哥說過,不會讓我被門規責罰……」束寒雲聲帶哽咽。
謝青鶴負手將藤條豎在身後,淡淡地說:「我也說過,有些時候,我說話也不算數的。」
伏傳聽著這句話,難過得別過臉去。大師兄何其重諾之人?素來說一不二。如今卻自承「說話不算數」,不惜自污令名。謝青鶴或許不在乎,伏傳替他難受。
「師哥從前答應我的事,都不算數了麼?」束寒雲追問道。
「君子割席,不吐惡言。你好好說話,不要逼我罵你。」謝青鶴說。
束寒雲被謝青鶴偏寵了二十多年,對著別人或許有幾分理智,絕受不了謝青鶴如此苛待。他咬牙背過身去,固執地說:「你快罵!若能把我罵服氣了,算是你的本事!」
好端端的師門問訊,被束寒雲弄成了怨偶吵嘴。當著師父和小師弟的面,謝青鶴也很無語。
「這是你從不平魔尊處學來的手段麼?」謝青鶴突然問。
束寒雲愕然回頭:「什麼?」
「無論如何不肯配合我的問話,帶著所有人都去走你的節律。你是忘了,不平魔尊與伏蔚對付的都是凡夫俗子,在場所有人誰不曾練過靜心斂神的功夫?誰會被你帶得心浮氣躁?」謝青鶴反問。
伏傳頓時羞愧無比。
他悄悄看了上官時宜一眼,剛剛還在翹鬍子的師父果然神色平靜,沒有半點焦躁憤怒之色。
只有他,是唯一一個被束寒雲帶跑偏的笨蛋。
束寒雲否認道:「我沒有!大師兄如今厭恨我了,看我哪裡都是算計麼?」
「我再問你一遍,能不能好好答話?」謝青鶴仿佛用盡了十二分的耐心。
束寒雲被弄得無所適從,閉眼煩躁地說:「能,能!你要問什麼?」往回找了片刻才想起剛才的問題,「這些年我守心大法練得並不差,我與他都能夠控制自己,只在必要的時候互換皮囊。」
「也就是說,並不是每天都要互換皮囊?」謝青鶴問。
束寒雲點頭。
謝青鶴低頭走了兩步,突然問:「伏蔚背著你做了些什麼事,你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