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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折雲離開相州之時,常夫人還在陳紀府上做女君,現在她改扮裝束,似主非奴地跟在姜夫人身邊,光是穿戴就和貴婦不一樣了,花折雲看得滿頭霧水,完全分不清楚怎麼回事。
然而,姜夫人親自來接花折雲,還要接待姜王妃和妘冊,這就免去了黎王一家的尷尬。
——若沒有姜夫人安排,他們一家在宮宴上該怎麼坐都是個大問題。
謝青鶴也不想與車內的姜王妃碰面,把妘冊抱了起來,交給花折雲,說:「阿母先去見見夫人吧。這麼多年了,她也想你。」說著沖妘冊笑了笑,帶著伏傳先一步離開。
花折雲也很想念姜夫人。她把姜王妃扶了出來,說:「阿姊,聽說你與夫人還是本家?」
姜王妃搖頭說:「豈敢高攀。」
姜夫人是薄姑姜氏貴女,姜王妃則是滑州姜氏後裔。
早在三百年前,姜夫人與姜王妃確實是一家人。當年姜王妃的祖上懷裴公出仕滑州,恰好他也是快出五服的旁支,於是在滑州自立家譜家廟,成了赫赫有名的滑州姜氏。
換言之,姜夫人所在的薄姑姜氏是宗家,姜王妃所在的滑州姜氏是分家。
然而,滑州姜氏頻頻與妘氏聯姻,子弟也紛紛出仕做官,聲勢極大。
薄姑姜氏反倒沒落了不少。
常夫人笑眯眯地領著她倆與妘冊去望月宮見姜夫人。
花折雲在相州時就與姜夫人處得不錯,故人重逢很是哭了一場。
姜夫人對姜王妃也很和藹親切,兩人敘了家譜,意外發現字輩居然都對得上,只是二人輩分差得有些多——姜王妃得管姜夫人叫祖姑姑。
「分家三百年了,各論各的吧。」姜夫人抱著妘冊,她很喜歡孩子,「與阿雲一樣,叫我阿姊。」
姜王妃連忙起身拜禮:「拜見阿姊。」
※
紫央宮偏殿。
伏傳洗澡出來,還不及更衣,就發現屋子裡圍滿了來「服侍」的小婢女。
「你們盯著我有什麼用啊?我還能親自背著箱籠麼?」
伏傳抓著自己濕漉漉的長髮,三下兩下,頭髮就變得乾燥了不少。
偏殿的婢女打小就識字學文,有修行天賦的都近水樓台,謝青鶴親自寫修法大綱,伏傳負責教授各色修法,她們早就見慣了伏傳各種稀奇古怪的本事,也不對他抓幹頭發的事深為驚異。
「還愣著幹什麼?去找我帶回來的車,貼著紅封的箱子裡都是你們的東西。只拿自己的,個個都有數,拿了別人的就少東西,到時候我可不給你們做主——全都沒收。」伏傳說。
小婢女們樂得眉開眼笑,紛紛屈膝道謝,全都奔出去找禮物去了。
這時候已近寒冬,婢女們進進出出都要掀帘子,門外寒風簌簌而入。伏傳不畏寒暑,單衣赤腳站在距離門口不遠的地方抓頭髮,被謝青鶴用斗篷裹住帶進內室,二人圍著火盆坐下。
銅盆邊沿烤著桔子和花生,伏傳湊近了聞了一口:「這是烤著吃還是熏屋子呢?」
「吃吧。」謝青鶴給他剝了一個桔子。
伏傳吃了一瓣,馬上剝出一瓣漂亮的餵給謝青鶴:「甜。」
兩人分吃了一個烤桔子,謝青鶴才繼續在馬車上的話題:「我與師父商量定都之事,也曾考慮過你所說的問題。王都龍氣已盡,若是在王都立朝,只怕難以為繼。可若是我們離開的時候,」
謝青鶴把桔皮扔進了火盆里。桔皮散發出酸甜的焦香,很快焦黑一片。
陳叢死亡,入魔世界即刻崩塌。
「師父與我們最初的想法不同。他說,即刻,是多長時間?」謝青鶴說。
這當然不會是個摳字眼的問題。伏傳想起長久不至的上官時宜,也察覺到了有些不對勁。
「來此世時,你早我數年,我又早於師父數年。可是,對於在外間現世的你、我、師父來說,我們都在同一時間進來。以此推論,陳叢死亡的一瞬,留給這個世界的時間會有多長?」謝青鶴說。
要麼是沒有任何餘地,同時坍塌。要麼就是無限地漫長,長到億萬年之後。
小胖妞曾說過,每個入魔世界都是真實的。謝青鶴與伏傳也能在入魔世界裡感知到天罡地氣,萬物生靈。唯一讓人產生毫不切實感覺的,就是這個世界存在的時間長短——短到除了旅居此世的謝青鶴與伏傳之外,它對其他生靈萬物都沒有多大的意義。
「師父說,因我囑咐過他,若是來得早了一步,他見的陳叢或許還不是我。所以,他有心想要晚一點來,等到我進入陳叢的皮囊之後再來——一念之差,就晚了許多年。」謝青鶴說。
伏傳總覺得大師兄還有些藏在背後的話沒說:「大師兄,我聽著呢。」
謝青鶴拿起第二個烤桔子,剝了半個出來,才緩緩地說:「師父提醒,我或許是弄錯了在入魔世界修行的方式。」
伏傳也是寒江劍派核心弟子,謝青鶴給的提示足夠多了,他很容易想明白原委。
入魔世界是可以被控制和主宰的!
上官時宜想要晚一點進來,他就確實晚了好些年才過來。
纘纘所經歷的以魂續命遭受天譴之事,更是確認了魔類原身對整個入魔世界的特殊影響力。
而且,這個入魔世界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凡此種種,代表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