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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傳沉默片刻,小聲說:「我漸漸地覺得,有些配不起大師兄給我的關愛。」
謝青鶴聽他這麼一說,突然想起在里梁山脊之上,小師弟背著他步步前行的殷勤愛護。
伏傳並不知道,那一次對他而言微不足道的背行,帶給了謝青鶴多大的情感安慰與補償。
任何時候,只要想起小師弟稚嫩荏弱的肩背,謝青鶴都會沉溺在小師弟給予的溫柔與愛護之中,永生永世無法忘懷。
謝青鶴並不對伏傳說任何承諾與蜜語,突然把伏傳摔上肩背,一隻手托著伏傳的小屁股,沿著夜色往窄巷深處的住處返程。
伏傳受驚之下,乖乖地趴在他的背上。
回程的路走了一半,伏傳才在謝青鶴耳邊問:「大師兄,你真的不生氣嗎?」
謝青鶴搖頭道:「不生氣。」
伏傳將腦袋放在他肩膀上,看著眼前無邊夜色,小聲說:「我不信。」
「乍然聽見你問我的時候,是有些生氣,現在已經不生氣了。」謝青鶴感覺到伏在背上暖烘烘的重量,解開了與小師弟的誤會與矛盾,心中只有愛慕與鬆快,「只要你不生氣,與我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其他都是小事。」
伏傳的腦袋不大老實地在謝青鶴的肩膀上扭來扭去,呼吸時輕時重,噴在謝青鶴的側臉上。
第233章 大爭(45)
林姑知道謝青鶴與伏傳夜裡出去了一趟,她不聞不問,對與自己無關的事絕不好奇。
次日天光大亮,林姑才看見放在桌上一碗黑漆漆的湯藥。這年月生病吃藥尚且不如跳大神管用,林姑看了一眼,想起自己身上飛快癒合的刀傷,倒是很好奇這藥是治什麼病的?
她其實也不大會炙膳,記著謝青鶴昨夜煮食的順序,一一照做,煮出來一鍋豆飯。
伏傳聞著味兒不對,迷迷糊糊地坐起來:「壞了。」
林姑也覺得有點壞了。昨天謝青鶴煮飯的時候,可沒有這麼一股苦味。
伏傳起床檢查正在火上突突冒泡的鐵鍋,問道:「姑姑煮食前沒有涮一涮鍋子嗎?」
林姑臉色尷尬:「洗……過的。」家裡水也不多了,她想著把豆子煮上了再去汲水,就用一點水兒把鐵鍋涮了一邊,那是真正的「一點兒」水,只夠把殘留在鍋里的藥渣扒拉乾淨。
伏傳連忙說:「那也沒事。這藥吃著沒妨礙。就……有點苦吧?」
林姑不懂得什麼醫理藥性,只知道神仙似的兩位小君子帶的藥,都是不可思議的神藥。膏藥抹一點就能止血止疼,讓豁開的傷口飛速痊癒,不就是神仙故事裡的仙丹嗎?就算仙丹有點苦,吃了也能強身健體吧?
謝青鶴才悉悉索索地整理衣物下了床,先取水漱口,伏傳回身給他倒了點溫水飲下。
「我待會兒就走。」謝青鶴不打算留下來吃苦豆飯,「林姑,桌上的藥,服下就不會有孩子。這藥溫和不傷身,不會影響以後成親生子。」
謝青鶴沒有指名道姓說專門給你熬的藥,但,除了林姑,誰都不需要這碗藥。
林姑非常意外,受寵若驚,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喝嗎?」伏傳端起那碗早已冰冷的湯藥。
林姑搖搖頭,說:「勞動兩位小君子記掛。不過,我是楚家世仆,卻在夫人跟前服侍,很早就喝過不能孕子的藥了。」她說起自己一生的遺憾,卻像是在說今天的天氣。
謝青鶴看了伏傳一眼,開始調製藥水,熱水蒸臉化妝易容。
伏傳就去安慰林姑:「人時時刻刻都在長,皮破了能結痂,肉去了能生肌,就算吃了使人不孕的藥,也能養得回來——總沒有人在你身上動過刀子吧?」
林姑聽得心花怒放,不住搖頭:「沒有,沒有。只是喝了一碗藥,小肚子痛了幾日,下了許多……髒血。這也能治得好嗎?能長好嗎?還可以懷上孩兒麼?」
伏傳在前一世跟著三娘給不少閨閣婦人治帶下病,經驗非常豐富,他自己也曾用女身修行,對婦人的體內器官更加熟悉十分,這是謝青鶴也無法比擬的優勢。這會兒一邊安慰林姑,一邊拿了拿林姑的脈象,仗著年紀小,指尖蘊氣直接在林姑腰腹間探查了一番,說:「能懷上的。」
林姑屏氣凝神地任憑他檢查,聞言長出一口氣,淚水在眼眶裡打轉:「真的能?真的能?」
不等伏傳再安慰,她爬起來端起桌上的藥三兩口喝了個精光。回頭看著伏傳錯愕的眼神,她才恢復了一貫的安靜卑弱,輕聲解釋說:「萬一……總不能懷個惡人的孩子。」
伏傳也不說「你現在大概其懷不上」,點頭附和道:「是這個道理。以後找個偉丈夫才是。」
那邊謝青鶴已經改了易容的模樣。
當初為了隱藏身份,他和伏傳都換了女裝,模樣也改得很不起眼,只怕走街串巷給人留下太深刻的印象。這會兒恢復了男身,仗著常年習武,平日裡也吃得營養,長得比一般少年高壯,他給自己的妝容畫得老成了幾歲,模樣也做了微調。
伏傳早已習慣了他神乎其技的易容手段,林姑心中暗嘆不已,這手法心機都太駭人了。
謝青鶴給自己的妝容弄得仍舊不長眼刺目,只是眉梢眼角都帶著柔和舒展,讓人看了就心生好感,照著最玄學的話說,這就叫面善。總有一些人,長得不算驚艷,就是讓你覺得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