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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家書庫的桑山舊藏里有些好東西。」謝青鶴說。
「對哦,桑山那波人以前會養龍養鳳凰,會一些翔空術也合情合理。」伏傳顧不上看路,他修行日久足下不懼顛簸,真有坑窪腳下也會自動墊出一層真氣,使他如履平地。這種修行從現世到現在已經刻入了靈魂,下意識就會保護他行走,他也沒意識到自己沒看路,「大師兄快教我。」
倒霉的大師兄正在低頭找路。
伏傳才意識到不對。他一心一意要學登雲術,也不想讓謝青鶴再費心看路,乾脆一把將謝青鶴抱了起來,因陳叢的皮囊比陳雋的皮囊長了不少,他還把謝青鶴努力往肩背上掂了掂,腳下不停一路飛奔:「大師兄,快。」
謝青鶴的心情頗有點一言難盡,半晌才說:「你悠著點兒,別太辛苦。」
謝青鶴也不是沒享過小師弟給的福氣,斷了胳膊有小師弟照顧起居,定情之後小師弟更是服侍他非常殷勤。但是,他身高腿長一個少年,要比他小了好幾歲的小童背著趕路……實在有點不忍心。
偏偏伏傳馱著他一口氣都不喘,從娘胎帶來的先天真炁循循不絕,氣息悠長絕非尋常修士能比。
那就……享著小師弟的福吧。
謝青鶴儘量貼在小師弟的背脊上,這樣能讓小師弟更省力,隨即指點伏傳修習登雲術。
「登雲術是上古翔空術,與借命術同源。不重控制,首重假合。」
「尋常輕身術之所以不能長久,是因為輕身術所恃之力緣於玄池,玄池深邃修為悠長則蘊力長久,玄池淺薄真元耗盡就無以為繼。登雲術與尋常輕身術的道法之源全然不同,我如今說不得密字,你也學過十五齡拳,可曾在深水或是瀑布下練習?」
「對,就是那種感覺。化身滄海,或為一葉,穿行雲中,永繼不絕。」
……
謝青鶴很認真地給伏傳講著登雲術的要領,得到的反饋也非常好。
伏傳學什麼都很快。
被伏傳馱在背上奔跑,其實也感覺不到如何顛簸,小師弟一口氣沉穩悠長,而且,謝青鶴能感覺得出來,為了照顧他在背上趴著舒服,小師弟很小心地穩住了氣息,讓步履變得非常穩當。
不知道過去了多少年的塵封記憶,在這時候很突兀地冒了出來。
謝青鶴想起,那時候,他也背過另一個人。為了讓背上的人不受顛簸,他也是這么小心地穩住了步履,儘量不讓背上的人受驚動。
他想的不是那個人。
他想的是,我不曾好好地背過小師弟,卻讓小師弟這么小心翼翼地背著我?
這事本不該比較,小師弟也未必計較。可謝青鶴總覺得自己曾經為熱愛所做的一切,也該一絲不少地都補給小師弟。明明對小師弟的心愛,非但不少,其實更多一些。
可是,沒能對小師弟給予的那些溫存殷勤,恣意包容,卻都是小師弟給了自己?
※
登雲術是比較高階複雜的道術,謝青鶴又不能說密文寫密字,伏傳沒能馬上學會。
山脊上的夜晚非常陰寒,謝青鶴挑了個合適的地方,二人一起往山下爬,到了半山腰有樹木草叢的地方,撿了些柴枝生火驅寒,還有山溪潺潺,可以煮水飲用清洗。伏傳能馴獸跑得快又精力充沛,包攬了大部分勞役,謝青鶴看著他操縱著年幼的皮囊上竄下跳,沉默不語。
把野雞架在篝火上烤著的時候,伏傳檢查背著的小包,說:「肉乾還能放幾天……那還是囤著,等找不著吃的時候再吃。這曬乾的米粉要怎麼吃?」
謝青鶴做了個塞嘴裡的動作。
伏傳默默把米粉和肉乾放在了一起,討好地說:「大師兄,我撿了木耳和蘑菇,還有一些山菌,待會兒我把山雞的皮都給你吃。」
謝青鶴已經放棄跟小師弟溝通雞皮的問題了:「好。」
「這都五月中了。山里還是這麼冷。」伏傳收拾好小包袱之後,走到謝青鶴身邊摸了摸他的手,「大師兄,你冷不冷?我把外袍脫給你穿吧。」
「有火呢。」謝青鶴也是自幼習武,不說寒暑不侵,體質比尋常人強些,「不冷。」
伏傳撲在他背後,趁機探了探他背心的溫度,說:「衣裳都吹涼了。」
見謝青鶴始終不肯接受自己的衣袍,伏傳就站了起來:「大師兄,我再去撿些柴。」提醒了謝青鶴注意身邊的野物之後,也不等謝青鶴說話,伏傳就翻身奔了出去。
伏傳出去了很有一段時間都沒回來,謝青鶴知道他想多生幾堆火給自己取暖,山里濕潤,想要搜尋枯枝是比較花費時間的。眼見野雞快烤熟了,謝青鶴將串起的野雞從烤架上取下,豎在篝火旁。
野雞肚子裡塞著木耳蘑菇山菌,豎起來就有湯汁滴滴答答,謝青鶴乾脆將烤雞橫在手裡。
就這麼等了許久,伏傳才背著大捆枯枝回來,懷裡還抱著一捆。
「雞熟了,快來吃。」謝青鶴把烤雞豎在地上,去接小師弟背上的大捆枯枝。
他也不能說小師弟貪心。但是,伏傳背上的枯枝偌大一捆,足有他兩個腰身那麼粗,沉甸甸地勒在細弱的肩膀上,也就是仗著鍛體精妙才沒傷了皮肉。伏傳放下枯枝就去分篝火,先用腳在地上丈量出距離,再把草叢都踩塌下去,周邊挖出隔火帶,這才開始分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