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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禮多人不怪。他不來門口等著,謝青鶴倒也不會覺得他怠慢無禮,但是,他來門口恭恭敬敬地立等,謝青鶴自然要認為他禮數周到、為人恭謹,暗中給他加兩分。
「勞你久等了。」昨兒才被莊家父子聯手上了課,謝青鶴就沒對莊彤用敬語,「我今日尚有俗務待辦,莊先生處只怕無暇拜見。你尋個清靜的地方,我教你鍛體鍊氣的功法,試行一遍即可。」
莊老先生每天都要授課,當然不能隨時都停課出來見客,謝青鶴說沒空等,莊彤也理解。
不在老山居待客,平時接待客人的山水書齋也稱不上清靜,莊彤直接把謝青鶴引到了他自己的住處,位在莊園西南角的養意園。謝青鶴走近門口就說:「牌子摘了吧。」
莊彤先應了「是」,又不解地問:「這牌子有什麼不妥麼?」
謝青鶴沿著六棱石子路往前,解釋說:「你身子不好,命都要沒了,還只顧著養意?正該是養命養身的時候。在此出入,日日念想,只顧著養意存想,思靜不思動,身體越發不好。」
莊彤恭敬地跟在他身後,說道:「還請先生賜個名字。」
「南斗注生,可名南星。若是覺得氣象太大,土氣些叫長生也行。土主生發,蘊萬物,有茁長之力,越土越康健。」謝青鶴隨口說道。
莊彤心領神會,說道:「那就叫長生園。」
說話已經到了門前,莊彤請謝青鶴入屋落座,腆著臉求道:「斗膽求先生賜字。」
謝青鶴也沒有走哪兒寫哪兒的習慣,只是念著莊彤一大清早就去門口站著等候,說:「這也簡單。不必沏茶了,叫你那童兒去研墨鋪紙,我先跟你說修行的切要。」
莊彤才意識到謝青鶴是真的趕時間,連忙吩咐絆兒去鋪紙,再請謝青鶴坐下,二人敘話。
謝青鶴教給莊彤的就是寒江劍派外門弟子修行的基礎功法,主要用於鍛體強身,祛除病邪,作為入門築基的根本。莊彤的理解能力非常好,加之功法基礎簡單,一點就透。
在謝青鶴的指點下,莊彤很快就照著試行了一遍。
行功方才結束,莊彤就開始咳嗽,不由自主地吐了些薄痰出來。
見效如此之快,莊彤又驚又喜,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恨不得馬上就把陳年積淤全都咳出。
謝青鶴很喜歡聰明人,莊彤的資質比二郎好了三五十倍,比幼帝也好上三五倍,教起來真是心情舒暢。他起身去書桌前給莊彤寫字,叮囑說:「這功夫剛修習時必得同道守護,以免行差踏錯,反倒傷了自身。我不在時,你不要隨意念想修習。」
莊彤就有些可憐巴巴,問道:「先生何時有空再來?或是准弟子上門請教?」
「我這兩日搬家呢。」謝青鶴重新調整了鎮紙的位置,覺得絆兒研墨的功夫缺點火候,拿起墨條重新加工了一遍,提筆舔墨之後,寫下「長生園」三字,「明日是個好天氣,你看著卯末辰初,太陽差不多都升起來的時候,避開水氣,在清淨處行走,不要奔跑,也不要太慢,略出汗的火候正好……走回來在避風處歇息斂汗。我明日儘量過來一趟,你不要去門口等著了。」
莊彤一一記下來,聽謝青鶴說儘量過來,便躬身拜謝:「有勞先生。」
「這兩日,說不得要借一輛車。」謝青鶴說。
莊彤連忙說:「這就讓門下去套。」
謝青鶴已經把毛筆放進了筆洗,習慣地清洗乾淨,說:「暫時不必。搬家時用一用。」
莊彤就說:「我將此事告知門下,留下車馬,先生要用時只管吩咐門房,馬上就能帶走。」
這就很懂事。謝青鶴將挽起的袖子放下來,說:「那我就先走了。也不必送,你才收功不久,身體虛弱,在屋內避風躲上半刻鐘。常來常往的不講究這點兒禮數,明兒見吧。」
莊彤再三拜謝,還是送到了屋門口,一揖到地:「先生慢走。」
絆兒領著謝青鶴出門,走出長生園就有點氣鼓鼓的。
謝青鶴問他:「為何生氣?」
絆兒不吭氣。
謝青鶴就不再問了。
輪到絆兒忍不住了,問道:「先生叫我研墨,又嫌我研的墨不好。真的不好麼?」
謝青鶴很意外地問:「你覺得很好嗎?」
絆兒露出一個不服氣的表情。
「你研墨時不專心,豎起耳朵聽我與莊彤說話,還抬頭看我到底指了莊彤身上哪個地方。你好奇我教給他什麼東西,心底也有些想學。所以,研墨時三心二意,墨汁濃淡不一,時粘時稀。你是不是覺得你研墨多年早已手熟?旁人用你的墨或許是看不出好壞,我比較挑剔。」謝青鶴說。
絆兒被說得小臉通紅,低著頭只管領路,不再與謝青鶴抗辯。
走到門口,謝青鶴正要離開,絆兒突然跪下磕頭,說:「多謝先生教我。絆兒以後必專心一事,不敢三心兩意。」
謝青鶴也沒想到他來這一出,微微點頭之後,方才帶著舒景離開。
賀靜與原時安宿醉方醒,剛來莊園上學,恰好遇見了這一幕,與謝青鶴擦肩而過。待謝青鶴走得遠了,賀靜才上前詢問絆兒:「這就是昨兒先生宴請的那一位?留宿了?現在才走?」
絆兒搖頭說:「不是呢。昨天吃了酒就回去了,今天是來給少爺上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