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頁
這節骨眼上,河陽黨人不伺機搞鬼,簡直是不可能的。
韓珠文也很聰明,送走韓琿和伏傳之後,直接就蹲在伏府不走了,每天都要去給謝青鶴請安。
謝青鶴也不想看見京城大亂,河陽黨人前腳使壞,他後腳就把閬澤莘叫來家裡,陪著韓珠文一起喝茶吃瓜。總而言之,誰冒頭就敲打誰。伏傳在西鄉「打仗」,誰都不准在家裡放火。
閬家蕭家都在謝青鶴手裡吃過虧,知道他的厲害,閬澤莘被抓去當「人質」,兩家就偃旗息鼓。
唯獨田家不怎麼給謝青鶴面子。
韓家如今最大的麻煩是內部易分裂,韓琳死了,部下各自不能相服,韓琿都欠一點份量。
韓珠文僅有韓琳長子的名分,可是,這年月宗族之中,子嗣是不欠缺的。長房子嗣不賢,直接從偏房過繼嗣子承繼家業,這是亂世中很基本的操作。韓珠文也有一大把堂兄弟,他的身份不說不尊貴,至少沒有想像中的值錢。
韓琿帶去華安的兩萬兵馬都是服從性最好的,留在京中的則是幾個叔伯兄弟的家臣家將。
這些人裡邊有韓珠文的叔伯祖父,有韓珠文的堂伯堂叔,還有一大堆年長的從祖父兄弟……輩分死死壓著他,人家還都有心腹的兵馬。名義上都歸韓珠文節制,可韓珠文能指揮的人馬極其有限。
煽動這些人直接造韓珠文的反?這是最愚蠢的做法,也不大可能成功,田家不屑為之。
田家把一封信,通過不為人知的渠道交到了韓強手中。
這封信是寫給韓玟的,開頭是前事已知悉,中間催促韓玟暗殺韓琳遺留下來的所有子女,嫁禍給韓璣——韓強看到這裡就氣瘋了。韓璣是他親爹!
於是韓強拿著信去找韓璣。
韓璣是韓琳的堂兄,已近五十歲,自從韓漱石被逼下野之後,他對韓琳一直頗有微詞。大概就是你韓琳也是做父親的人,對自己的親爹這麼無情無禮,就不怕後代子孫有樣學樣?
不過,韓璣也就是打個嘴炮。平時韓琳有什麼安排,他舉手支持比誰都快。
韓璣拿到信之後,馬上懷疑是有人故意離間。
韓玟跟韓璣、韓琳都是隔房兄弟,關係不遠也實在不算近,比較邊緣化。可如今這樣的局面,誰敢去殺韓琳的兒女?伏府的大先生可不是吃素的。於是,韓璣讓韓強去給韓玟下帖子,請韓玟過府喝酒,把這事兒說清楚,找一找幕後黑手。
韓強在路上就遭遇了截殺,一路跌跌撞撞逃到伏府,恰好謝青鶴在家裡歇夏。
謝青鶴讓大郎為韓強療傷,帶人趕到韓璣家中,韓璣遇襲,只剩下一口氣,信也不翼而飛。
若是沒有謝青鶴趕到親自續命,韓璣這剩下的一口氣也要沒了。有謝青鶴妙手回春,這次事件里沒有死人,只是虛驚一場。據韓璣描述,那封信吧,加蓋著老叔的私印——他的老叔,正是粱安侯韓漱石。此事曝光之後,韓玟才聞訊而至,指天賭咒自己絕沒有加害之心。
若是韓璣死在現場,一切都不好說了。既然韓璣沒有死,事情就可以慢慢查。
韓強得來的那封信也不可能是從天而降的吧?順著韓強給的線索,一步步摸到了田家外管家的頭上,田家不肯承認與韓漱石密謀,外管家則承認是他自己被韓漱石收買,一切與田家無關。
韓珠文與謝青鶴商量,要逼田家在朝的中書令下野。
謝青鶴說:「若我是你,就不會讓田中書回家。」
韓珠文不解:「難道大先生不認為是他家故意離間?」
「你父生前一直在剿賊,周邊郡縣都打掃得七七八八,只剩這幾個地方。」謝青鶴將河陽諸郡圈了起來,「這也是遲早的事情。田中書在朝,田家尚有幾分僥倖,也有幾分顧忌。你讓田中書下野,徹底斷了他們在朝堂運作的妄想,田家就只剩下一條路了。」
韓珠文悚然驚動。
韓琳死了才不到兩個月,韓家內憂外患,不能輕易與田家開戰!
「你如今不僅不能打壓清算他,反而要好好地護著他。一旦他有些差池……」謝青鶴將一隻玉碗扔進荷池,噗地濺起水花,沾了韓珠文半身。
他做了個「懂了?」的表情。
韓珠文連忙起身:「大先生,弟子先告退!」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韓玟與韓強各自帶著人馬,天天圍住田家大宅打轉,今天潑糞,明天澆肥,大半夜的敲鑼打鼓,還請了一班和尚道士圍著人家院牆念經超度做道場——沒有得到韓珠文的具體命令,他們倒也不敢做得太過分,打不著你,我吵死你,煩死你!
田家這邊穩如老狗,隨便韓家怎麼騷擾,大門緊閉,不聲不響,連潑水清洗都放到半夜。
閬家跑了。
小半年前,謝青鶴回京之時,為了平衡京中局勢,伏傳強令閬繪下野。
那時候閬繪就回了河陽老家,京中只剩下閬澤莘主持大局,另有幾個三五品的官員在朝中打打醬油。如今情勢變換太快,韓琳死後,閬家名義上是躲避紛爭,藉口出城消夏,在京中的幾口子一波接一波地往城外跑,韓家還派人盯著他們。
這會兒韓家注意力都放在田家頭上,在城外消夏的閬家就悄悄摸摸地跑光了。
只剩下被捆在伏府當人質的閬澤莘。
「他們要跑也不會跟我商量啊。」閬澤莘可憐兮兮,「大師父,你可得護著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