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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傳和顧苹襄都是聰明人,杏城令才說了一句,他們就都明白了杏城令的想法。
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
恐嚇刁二虎一番,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伏傳反問道:「縣尊大人是認定了刁二虎說的都是真話嗎?他說馮氏自己摔死了,馮氏就是自己摔死的?若馮氏不是自己摔死的,就因為她保護了一個被打得受不了逃出門的孕婦,她就活該被人找上門打死?」
杏城令嘆了口氣,說:「我縱然能判刁二虎死罪,死刑犯的名單先送郡府,再到龍城,層層關卡,步步審閱,到最後刁二虎護妻殺賊有錯無罪,馮淑娘破壞綱常必被開棺戮屍……伏真人,我鄧某人七品小官,對抗不得朝廷袞袞諸公。」
伏傳冷笑道:「這可巧了,我伏某人最喜歡對付的,就是身處廟堂之高的袞袞諸公!」
顧苹襄摸了摸鼻子,覺得身為四品督軍的自己,確實有點太過於渺小卑微。
簡稻根本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聽他們說了個間歇,馬上就跳出來:「伏師兄!那刁二虎就是在撒謊!我去馮淑娘家看過了,她腦袋都被砸成了渣渣,哪有人自己摔跤把腦袋摔成豆腐花的!力氣稍小些的婦人都做不出那樣慘狀!必是被刁二虎打死的!」
顧苹襄看了看情況,說:「那我去準備請魂用的紙筆,伏小師兄,您就受累在神龕香案前演一場?我倒是知道您修為深厚,不必搞那麼多花頭。門口那麼多看戲的老百姓,不給他們演一場,只怕他們以為咱們在自說自話……」
伏傳點點頭,再看杏城令:「縣尊大人,還請秉公斷案。道理歸道理,世故歸世故。若人人都老於世故不講道理,這世上哪還有明鏡高懸?哪還有昭昭青天?」
杏城令長嘆一聲,搖頭道:「罷了,罷了。」
第319章
謝青鶴在住處喝了兩泡茶,原本想安安生生待著,等小師弟回來。
奈何寄居富商的家中規矩不嚴,總有小丫鬟牽著手偷偷跑來看他,最開始是隔著院門遠遠地看,看著看著就忍不住往前探一探。謝青鶴只好把烤好的地瓜裝盤子裡,回屋裡坐下慢慢剝。
哪曉得熱衷美男的小丫鬟們膽大包天,見不著廊下喝茶的謝青鶴了,居然還敢悄悄戳窗紙。
這架勢說不得就要進門來幫著剝地瓜皮了。
倒不是謝青鶴自矜身份不肯與丫鬟交往,實在是以他堂堂寒江劍派掌門真人的身份,絕不能落下「勾引家婢」的污名。光看這幾個小丫鬟嘻嘻哈哈闖男客宿院的模樣,就知道這家裡沒什麼規矩。真要出點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誰都說不清楚。
何況,這裡還是劍湖莊弟子的家中,稍微有點傳言,那就更不得了了。
謝青鶴實在無奈,只得換了一身不起眼的衣裳,撐起一把屋角豎著的油紙傘,出門去逛大街。
昨天夜裡下了一場小雪,沒停住,落在地上都成了薄薄的冰。街上還是和往日一樣熱鬧,男人們穿著棉袍戴著棉帽手套,或是體力活幹得熱火朝天,或是縮著脖子在街邊攤檔烤火喝湯,風中飄散著一股飄著醬香與姜味的食物味道。
謝青鶴在小攤上買了兩個肉餅。
在爐前煎餅賣餅的是個穿著圍裙的年輕婦人,謝青鶴在爐前略站了站,發現這婦人打扮得一絲不苟,許是家中不甚寬裕,沒戴著什麼首飾,只用布帕纏著髮髻,也很得體整潔。
唯獨她拿著短柄木鏟翻撿肉餅的時候,手上大片的烏青,使人觸目驚心。
煎餅很快就熱好了。
此時寒冬臘月,沒有闊葉可用,小婦人用油紙包了煎餅遞來:「承惠十二個錢。」
謝青鶴身上沒有帶散錢,本想給她一角碎銀,目光落在背身靠著爐子烤火發呆的懶漢身上,便在懷裡摸了摸,從隨身空間裡找了些銅子,數了十二枚會帳。
那婦人愉快地收好銅子,微微福身:「尊客好走。」
謝青鶴也不曾對她笑,只是點了點頭,轉身專心在煎餅上,低頭咬了一口。
味道還行。蔥香混合著肉末的咸香,再有煎餅在油水過滾過的焦香,混合起來就是主食、肉類、佐料最質樸的三種風味。難得火候控制得宜,起碼有五年以上的煎餅功力。
吃到了好吃的煎餅,謝青鶴就想與小師弟分享。盤算著明天帶小師弟來這兒過早。
他才離開煎餅的攤檔,走出去不過六步,在肉餅上咬下第二口。
背後收到餅錢的少婦開心地把錢又數了一遍,正要放進錢匣,一直懶洋洋坐著烤火的男人突然就站了起來,反手一巴掌抽在少婦臉上。
那少婦頓時就不敢笑了。
男人用不大張揚的姿勢,在攤檔後照著少婦的膝蓋胯骨連續踢了幾腳,低聲訓斥:「看看你那放浪發騷的賤樣兒!見著清俊後生就笑!買你個餅又不曾打賞,你倒是上趕著蹲身行禮,多看一眼俊男子你是能上天呢?」
少婦一句不辯,尷尬討好地略微屈膝,吶吶道:「當家的息怒。」
那男人又狠踹了她一腳,接過她手裡的銅錢,放進錢匣子裡,這才背身重新坐下,繼續烤火。
那少婦也很快回到了爐前,收拾著攤子上的蔥花調料,忙碌地迎接下一位客人。
謝青鶴的腳步停了片刻,直到後面的小風波止息了,他才繼續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