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0頁
謝青鶴腦子裡馬上顯出五個碩大的字體——
【他、要、忽、悠、我!】
但是,已經學會了認字寫字讀經的謝青鶴,對自己的智力非常有信心。
他覺得自己不僅不會被葉慶緒忽悠,還可以從葉慶緒的說辭中分析出一些新的情報。於是,謝青鶴撤身給葉慶緒讓出從窗戶爬進來的通路,回頭才發現屋子裡的家具已經被自己砸得亂七八糟。
「這邊坐。」謝青鶴往書房裡待客。
兩人在書房榻上坐定,茶几上還放著伏傳最心愛的一副黑白棋。
距離二人在武興城外分別已有近三個月,謝青鶴想念伏傳的時候,就會獨自來這裡坐一坐,摸一摸小師弟用過的棋子,想起小師弟盤膝坐在榻上對著棋盤冥思苦想的可愛模樣。
葉慶緒坐下還沒說話,謝青鶴呼地伸手,把葉慶緒座位邊上擱著的棋簍收回身邊。
——小師弟的棋簍,你摸都別想摸一下!給我小師弟弄髒了!
看著謝青鶴身邊兩個壘在一起的棋簍,葉慶緒莫名無語。
你那是個寶貝防著我順走也罷了,一個破棋簍子犯得著這麼緊張地保護著麼?想起這個謝青鶴沒了爽靈,基本等同於「笨蛋」,葉慶緒又放平心態。呵,誰要跟笨蛋一般見識?
「說吧。」謝青鶴指尖扣著棋簍的圓旋,對葉慶緒依然沒幾分好氣,「你要與我怎麼『謀』?」
「你可記得自己的身份?」葉慶緒一句話石破天驚。
謝青鶴還記得自己從前的推論,卻不肯對葉慶緒透露自己的任何底牌,反問道:「你知道什麼就說什麼,我難道不知道自己是寒江劍派的掌教真人?莫不是你以為你是前人,我是後人,我就該對你頂禮膜拜、言聽計從?俗教也說五服之外不計人倫,你掰起指頭算一算,我和你差著多少輩兒了?」
葉慶緒明知道他是在胡攪蠻纏,也拿他沒有辦法。
他兩人現在能保持著相安無事的狀態,是因為彼此都拿著對方的弱點。
——葉慶緒不能讓謝青鶴身死,是要以謝青鶴的皮囊轄治群魔。謝青鶴也不能殺死葉慶緒,因為葉慶緒如今穿著的是上官時宜的皮囊。
原本葉慶緒以為謝青鶴失了爽靈就是個笨蛋可以隨意差遣支配,哪曉得幽精也不好對付。
「這句話說錯了。」葉慶緒緩緩吐字,每一句話都說得很慎重,「你我本是兄弟,並不差輩。」
「哦?」謝青鶴把記憶里的宗門譜系都順了一遍,皮笑肉不笑地問道:「那我是『作、金、度、世』四位君子中的哪一位?」
葉慶緒當時在寒江劍派的地位,與上官時宜、謝青鶴一樣,在拜入山門之始就被確立了掌門弟子的身份。所謂「作金度世」四位君子,正是前代掌教為葉慶緒選定培養的四位師弟。
俗曰,金不可作,世不可度。抱朴子曰,金可作,世可度。
這就是凡人與修家截然不同的兩種處世心態。凡人認為黃金是天生的,人也不可能度化成仙。修家認為,通過修行,人不但可以點石成金,也可以飛升登真。
葉慶緒所在的年代,正是修眾志興滿滿、嚮往飛升登真的時候。前任掌教替葉慶緒栽培的四位師弟,分別以「作、金、度、世」為號,是赫赫有名的仙門四君子,這四位君子至今留有偶像立在寒江劍派東南西北四方門戶,其名氣甚至比葉慶緒祖師還大幾分。
葉慶緒搖頭:「都不是。你若是他四人中之一,當年我們就剪除了魔患,哪裡會遺恨千年?」
「那我究竟是誰?」謝青鶴問。
「你為何要把我遺留的那方小世界留在祖師像手心?」葉慶緒反問,不等謝青鶴考慮,他已給了自己的答案,「你懷疑我,不信我,卻對創派祖師深信不疑。你就沒想過為什麼嗎?」
謝青鶴總覺得他在挑釁自己。說事就說事,搞這麼多反問句是幹啥!欺負老子沒爽靈嗎?!
葉慶緒話音剛落,謝青鶴的巴掌就啪地拍在棋盤上,震得桌上的香爐、棋簍紛紛起跳。
葉慶緒被他拍得不可思議,好好說話你發什麼脾氣啊?
就聽見謝青鶴理直氣壯地罵道:「你還想不想談了?想談就直說!一個勁兒地問我,問我幹什麼?我若是都知道了還要你來說?」對,我就是沒了爽靈,就是笨。笨怎麼了?笨又不可恥!
葉慶緒目瞪口呆,差一點就要被謝青鶴搞瘋了。
分魂之事,謝青鶴是開天闢地第一個。此前葉慶緒絕沒有見過任何分魂之人。換句話說,像謝青鶴這樣走丟了爽靈,只剩下幽精和胎光變得又蠢又刁還凶蠻得理直氣壯的人,前所未有!
——真正的蠢人不會有謝青鶴此刻的修為能量,謝青鶴現在就是智不配位、力量拉滿的典型。
他現在雖然不聰明,但是,他聰明時留下的那縷劍氣是真的很能打啊!
憋了片刻之後,葉慶緒鎮定下心神,平心靜氣地說:「因為你是示霈祖師留在法印中的一縷生靈,在世間修行萬年之後,恰好在我那一世獲得真身。雖沒有正式拜入宗門,卻與我兄弟相稱。」
謝青鶴指了指手上的寒江劍環:「你說,我是這個玩意兒?」
葉慶緒點頭肯定:「否則,歷代寒江法印都是印璽形狀,為何到了你的手裡就化作劍環?你平時祭煉此劍,心中難道沒有久別重逢的喜悅?沒有如臂使指的暢快?不覺得它與普通劍氣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