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頁
班頭能知道的情報也非常有限,問到了「十人率」三個字,已經大有進展。
伏傳將這幫衙役解開,要放他們走。
班頭還有點瑟瑟:「……大人,我等,該如何回稟老父母?」
在衙門當差看似威風,混得開的,還多有人來找門路,一年到頭總能吃點孝敬銀子,走在街上人五人六,平頭百姓都得點頭哈腰。其實公門之中也分三六九等,衙役是最低等的差人,平時等著衙門裡大官小吏差遣,碰上天災人禍沒能及時繳令,馬上就被按倒在地掄起水火棍暴打,背鍋頂罪下苦力,也就算是半個人罷了。
遇到常記貨棧里這等破事,回去繳令,不說實話吧,肯定要被縣太爺、刑班記恨,說了實話吧,又怕這惹不起的小爺和神秘的「燕將軍」報復。真真兒是左右為難。恨不得把昨天來衙門告狀的房牙子抓來暴打一頓。
「照實說吧。想來縣尊大人也知道分數。」伏傳揮揮手,讓他們快點滾蛋。
伏傳很信任謝青鶴,先上來分享了情報。
「想先查十人率?」謝青鶴問。
伏傳搖頭:「若是軍中精銳,當年射殺我阿娘的兇手,想來也是受命行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就算當初的兇手不在了,我只找幕後主使也是一樣,不一定非要將兇器斬成幾段。」
因為與早逝的母親沒有建立起很深的情感聯繫,伏傳在復仇一事上非常冷靜。
「只是打草驚蛇,若我們去尋邪教中人,驢蛋留在這裡只怕不安全。」伏傳說。
謝青鶴笑道:「他是三小姐送給玉長老的禮物,我們自然也要帶上他才好進門。」
上午謝青鶴還在睡覺的時候,伏傳已經跟韋秦商量過今日去尋邪教老巢的事情,韋秦一直有些心神不寧。這會兒謝青鶴在給伏傳抹灰易容,伏傳拿著面銅鏡目瞪口呆,韋秦則坐立難安。
「你害怕。」驢蛋剝著鹹鴨蛋,用舌頭舔出油的蛋黃。
韋秦坐在門檻上,將臉埋在胳膊里。
他之所以能夠活命,是因為他許諾為伏傳帶路,引見玉長老。
作為一個小壞蛋,韋秦很清楚,他可能活不過今天。不說謝青鶴伏傳殺不殺他,只要他倆不護著自己,一旦翻臉廝殺,吞星教的人就不會放過他。他是會些用藥的手段,卻不會拳腳功夫。
這些天,謝青鶴與伏傳對他都很好,對他跟驢蛋一視同仁,並未區別對待。
可,這不代表他有資格乞求活命,乞求謝青鶴與伏傳也保護好他。
驢蛋把剝好的鹹鴨蛋分給他,說:「你求爺爺。他心軟。」
韋秦不敢。
謝青鶴殺人的時候,驢蛋在三小姐的車裡呼呼沉睡。
他親眼看見謝青鶴先殺了缺腿的上官瑛,再殺了美麗年輕的莫薔薇。既不憐憫弱者,也不愛惜嬌花美人,這樣心冷如鐵之人,能和心軟牽扯得上關係?
倒是伏傳。
給他買了糖葫蘆,也給他買了衣裳。
韋秦心中鼓了好幾次勁兒,想求伏傳饒命,最終都有些說不出口。
伏傳看著銅鏡中越來越不像自己的人,驚嘆連連:「難怪大家都說找不到師叔,雲遊天下,不知所在。您這一手喬裝易容的功夫,也實在太像了吧?」他想摸摸臉上鼓起的假體。
謝青鶴用細長的眉筆在他神門穴上點了一下,伏傳哎喲一聲,連忙甩手。
「還沒幹透,捏一下走樣了。再等會兒。」謝青鶴改裝用的顏料都是特製的,一旦徹底干透定型,不用特殊的藥水洗不下來,也輕易摳不下來。
伏傳東看西看,突然又對謝青鶴臉上的皺紋起了興趣:「師叔,您是不是也化妝了?」
「嗯。」謝青鶴承認了。
「那您到底長什麼樣兒?跟現在差不多麼?還是差了很多?」伏傳好奇地問。
「洗起來太麻煩了,以後你就知道了。」謝青鶴說。
伏傳點點頭。
「師叔左手也很靈巧。」伏傳又忍不住叨叨。
「你也可以練習練習左利手。世人多是右利手,許多積年的老江湖,攢了許多年與人打鬥交手的習慣,多半都是對付右利手。你若左手也如右手一樣靈巧,與人對戰時,先占了一半經驗的便宜。若是遇見了稍有的左利手敵人,也不至於手忙腳亂。」謝青鶴解釋說。
伏傳聽得認真,說:「我左手也是練過的,只不如右手這麼快。也不能像師叔這樣,用左手也做出易容改扮這麼精細的活兒。說起來……」
他提氣握起左拳,啪地一聲,竟有氣爆聲憑空響起。
謝青鶴心中極其欣慰。小師弟說練過左手,這不僅是練過,應該是下過苦工的。
當初在騾馬市,伏傳右手持槍,左手持劍,廝殺時左突右進,宛如行雲流水,謝青鶴就看出他在體術上的功底。若沒有扎紮實實地苦練,再有多高的天分,也不可能小小年紀如此悍勇。
「左手力氣也不如右手那麼大。」伏傳將自己評估了一番,「是得練練哦。」
這是個閒不住的小話癆。
相處得越是親近熟悉,話癆屬性越明顯。
「師叔,您為什麼要易容啊?是為了躲避仇家嗎?」伏傳又問。
謝青鶴老老實實地說:「我本是想嚇一嚇你。」
伏傳吃驚地說:「那是跟我遇見之後您才開始化妝啊?剛開始是為了嚇唬我?可我又沒見過您,你化不化妝我都不認識啊。而且,咱們現在不是都相認了嗎?您為什麼還不把妝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