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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大修行者最起碼的修養。
——他把謝青鶴帶了進來,就會安安全全地把謝青鶴帶出去。
他倆從遷西侯府的前門進去,謝青鶴給他指路去成淵閣。一路上都能聽見僕婢們小聲議論,說什麼走水了,誰去抱了柴,誰被打死了,誰斷了腿……又說那一路被踹開的院牆云云。
譚長老聽得雲裡霧裡,回頭看謝青鶴。
謝青鶴也不能撒謊,承認道:「當時他們要放火燒房,剛好我這邊差遣了人出門,被他們拿住要殺人滅口,我意知不妙追了出去。」他老老實實地說,「不是情急失手。那時候確實心生憤怒,拿碎銀子殺了兩個人。」
譚長老聽得認真,問道:「殺的是拿著你差遣出去的人要滅口的那兩個?」
謝青鶴點頭。譚長老連陽馳陰途術都玩得這麼溜,他想開壇做法,把昨天死去的兩個遷西侯府家丁的魂魄招來問話,絕對不費力氣。謝青鶴也沒有騙他的必要。
譚長老哼了一聲,說:「殺就殺了。」
兩人在陰間行走,絲毫不攪擾陽間諸人,大搖大擺地走進了成淵閣。
謝青鶴帶著原時安與賀靜突圍之後,成淵閣的火也沒能燒起來,很快就被澆滅了。
很顯然幕後之人在放火時就準備好了滅火,只想燒掉成淵閣,並不想牽累遷西侯府太多。這才能在謝青鶴等人離開之後,迅速將火勢撲滅。
——若是成淵閣燒成了廢墟,再搭配上原時安逃亡的消息,那就太尷尬了。
這會兒成淵閣只有院牆處起了火,原時安的寢起處保持得十分完整安全,遷西侯府想要應付輿論就簡單得多,至少想要風聞言事彈劾遷西侯謀害長房嫡子的想法,都得往後壓一壓。
譚長老的修為自然不是蔣英洲這個廢柴能比的,他在成淵閣里轉了一圈,皺眉說:「如你所說,這地方就算曾經有人放下施術鎮物,一夜半日過去,只怕也已經被拿走了。」
「我自然想到了這一點。」謝青鶴一手拽住譚長老的拂塵,走到原時安的床前。
譚長老恍然大悟:「你臨走之時,把所有擺設物件的布局模樣都記下來了?」
「這裡原本有一柄用舊的如意。」謝青鶴比劃了一下大小,「他若一把火將這裡燒了,或是把所有物件都換上一遍,我也沒轍了。」
譚長老說:「若摧毀靈物,必有歸道之兆。」
謝青鶴所有的修為都被皮囊限制,只能求問譚長老:「長老感覺得到麼?」
「這地方鬼神無數,一碗水米都能引來無數餓鬼,何況靈物歸道?既然沒有群鬼正食,想來那把如意還存放在某處。或是以穢物玷污,或是深埋陰處。這樣倒是不好找了。」譚長老說著,目光瞥向謝青鶴。
謝青鶴秒懂。
那把舊如意是抽取原時安魂魄的鎮物媒介,譚長老只要接觸到原時安曾經離體的地魂,就可以嗅到舊如意的靈源。以譚長老的修為,只要這把舊如意還在京城八百里之內,找出來不費吹灰之力。
「原世子此時正在城郊朋友處暫住,明日一早,我帶他去拜見長老。」謝青鶴說。
譚長老不解地問:「為何要明早?難道你收魂不力,把他弄壞了?那更得讓我趕緊去看一看。」
謝青鶴哭笑不得:「沒有弄壞。弟子下午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辦。」
「什麼事比抽活人魂魄還重要?」譚長老不悅地質問。這是他第一次放下臉。
「是要去接姐姐回家。」謝青鶴簡單地把蔣幼娘的事說了一遍,「深宅大院裡吉凶難料,我那個小姐姐又很是頭鐵倔強,喜歡『仗義直言』,我要趕緊把她接回來,以免她吃虧。」
譚長老嘿了一聲,說:「當初你祖上那位施前輩,就是牽掛世俗家累,不惜登天下山。原本是承繼宗派的資質……嘖嘖。」能夠承繼宗派的資質,下山三百年之後,還是讓後人心痛不已,「你麼,也還真是一脈相承。」
他兩人離開遷西侯府的時候,譚長老又往側面看了一眼,看見了那條被謝青鶴踹出去的通路。
最靠近大街的院牆已經被緊急砌牆填封起來,院外也派了家丁看守,不許看熱鬧的老百姓隨便路過圍觀。然而,遷西侯府內部仍舊有一道長長的筆直的裂痕,就像是在遷西侯府身上□□了一刀,撕成兩半。
「你老實說,本座不向寒山打小報告。」譚長老拉著拂塵把謝青鶴扯近,「你這資質沒法兒修行,你家那位八代先祖,我派的施前輩,是不是給你留武學傳承了?你若承認了,本座給你走個明路,以後也不用這麼遮遮掩掩。」
謝青鶴感覺到了一種很熟悉的籠絡與親切,看著譚長老的臉,覺得他笑起來有點……師父味兒?
不是吧?
就蔣英洲這麼個廢柴資質,您也想收徒?!
「不瞞您說,長老。」謝青鶴特別誠懇地說,「弟子這輩子學得最好的是書畫經學。」
譚長老面露不屑之色:「世俗經營之道,都是小伎倆。你去考個進士出來,沒身份沒背景,混上三十年,撐死了是個三品致仕。一輩子磕頭作揖,那又有何趣味?」
說話間,二人已經走出了遷西侯府。
謝青鶴反駁道:「弟子不去考進士。」
譚長老很意外地回頭:「那你那書畫經學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