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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認為,他就是陳家在王都最大的一股內線勢力,萬萬想不到的是,陳家早有後手!
許寬聽說王氏父子被梟首,臉色就變得無比蒼白。
伏傳起身走了出來,路過皮裕的時候,把石榴放在皮裕手裡,說:「跟著我吧。驃騎營與鷹嘯營還得你倆去安撫,都這時候了,再打起來平白丟了性命,又是何必?」
皮裕連連稱是。
許寬方才如夢初醒。伏傳的態度不遠不近,沒有點名叫他,卻點了他的鷹嘯營。他再是為了舊主的死亡傷心,也得顧全手底下的兄弟。如伏傳所說,大勢已去,何必徒然抗爭?
伏傳走到康酈身邊,拍拍他的肩膀,說:「此戰康將軍當記首功。」
康酈笑得嘴都合不攏,滿臉燦爛:「全仗雋小郎君居中指揮,仆不敢貪功。」
伏傳的小巴掌在他肩膀上拍了好幾下,笑道:「待回了青州,我帶你去見大兄。走吧,出去看看。」
康酈身材魁梧如鐵塔一般的漢子,倒像個小孩子一樣,乖乖地跟在伏傳背後。
走出門後,只見皮家的窄巷裡擠滿了長庚營重甲,個個甲冑染血,滿臉興奮與驕傲。伏傳一路往前走,仿佛檢閱一般,目光所致,被他看見的禁軍都挺起胸膛。
皮裕不得不跟在康酈的背後,心中頗為失落。
許寬看著爭著向伏傳獻媚的禁軍袍澤,心中更是為了王贇的逝去難過。
王都禁軍是有家底的,帶甲的士兵非常多。不過,啃老本畢竟日子難過,伏傳匆匆掃了一眼,站在前排的士兵兵甲都比較體面好看,後排遠處的士兵有些不著甲,有些帶甲也是破破爛爛。
一路由長庚營簇擁著走到了朝天大道,此地列陣迎候的換成了撼山營步甲。
撼山營將軍尤顯上前拜禮:「末將尤顯,拜見雋小郎君。」
伏傳對尤顯就不似先前對待康酈那麼熱情,矜持地點點頭:「將軍免禮。」
皮裕難以掩蓋心中的震驚,很想和同樣蒙在鼓裡的許寬換個眼神,奈何許寬低頭傷心,暫時沒心思理會他。
「這是往宮中去麼?」伏傳突然問。
尤顯有些錯愕:「小郎君不去宮中麼?」
「王琥王贇都死了,我去宮中作甚?給他們收屍麼?」伏傳回頭拉住皮裕的手,「去驃騎營,給他們送定海神針。」
禁軍總共六營,也就是六位將軍,光在現場就有四人了。康酈和尤顯早就被陳家收買,皮裕和許寬恰好被伏傳堵在了皮家,那麼,虎賁營和驍騎營呢?
皮裕壓抑著心裡的困惑,上了尤顯牽來的戰馬,與伏傳一起往驃騎營駐地奔去。
驃騎營駐地大門緊閉,所有士兵都被趕回了營房,外圍就有虎賁營精銳掐住了制高點,冷峻巡視,虎視眈眈。驃騎營的營地中心,豎著虎賁營的大旗,旗幟下放著一張小馬仔,坐著的居然是虎賁營將軍向攸——他親自來守住了驃騎營。
皮裕的感覺就像是被人掐住了咽喉。他不僅沒趕上建功,還被當作敵人死死盯住了!
正在陰鬱難過的時候,伏傳的聲音傳來:「到地方了。皮將軍,請。」
營門打開。
向攸早早地迎了上來,看見伏傳面露喜色:「雋小郎君,青州一別,末將好生想念!」
皮裕只覺得心口的血都要吐乾淨了。這個貨什麼時候溜去青州了?跟陳家勾搭得很親密啊!不要臉的狗腿子!舔狗!鷹犬!
伏傳樂呵呵地與向攸敘舊,皮裕便策馬巡營,將自家心腹兄弟招來一一安撫。
一層一層安撫下去,原本驚慌失措、心懷憂慮的驃騎營禁軍,很快就安穩了下來。
昔日王琥殺天子自立,禁軍就經歷過一次改朝換代。陳家勢大並非朝夕之間,這群士兵也早就做好了被陳家統治的心理準備。原本還擔心打起來得靠命去填,現在不動聲色就「歸降」了,能苟活著誰樂意去拼死?
眼見驃騎營也安穩了下來,許寬才從王贇之死中清醒了過來:「罪人請命往鷹嘯營一行。」
伏傳深深看了他一眼,說:「禁軍六營之中,長庚撼山是討逆的中堅,虎賁驍騎則留守駐地,牽制驃騎、鷹嘯二營。伯仁將軍分得清楚形勢麼?」
換句話說,禁軍六營之中,有四個營都暗中歸順了陳家,且是深得陳家信任的那一種。
連皮裕這樣自認為與陳家甚有默契的,他的驃騎營都被監看起來,伏傳壓根兒沒用他的兵馬。
這會兒許寬若是不老實,真要挑撥鷹嘯營與陳家打起來,局勢就是五打一。
許寬神色苦澀:「寬死不足惜,豈敢以袍澤身家性命弄險?乞小郎君垂憐。」
「那便走一趟吧。」伏傳說。
皮裕很懂事,不等伏傳招呼,他叮囑了心腹下屬幾句,很快就跟了上來。
向攸也沒有把盯梢的虎賁營精銳全部撤走,留了兩隊人在附近權作機動,其餘人等退到了五里之外自家的營地之中。若驃騎營有異常動靜,隨時都能撲上來。
負責跟隨扈從伏傳的一直都是康酈的長庚營重甲,重甲腳程不快,走得慢慢悠悠。
趕到鷹嘯營之後,許寬就感覺到氣氛很奇怪。
營盤之內非常平靜,完全不似剛才驃騎營那麼緊張低壓,所有士兵也都被趕回了營房之內,但,營門敞著,還有士兵和往常一樣巡營來去。營房之內有士兵說話聊天的聲音,居然還有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