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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種涉及到別家千金閨秀的事上,原時安也幫不上忙。哪怕趙小姐是他馬上就要過門的妻子,成婚之前雙方也沒有任何形式的接觸,原時安就算想幫忙討人,也是師出無名。
原時安歉然表示沒能幫上忙,賀靜也嘆了口氣:「我舅家倒有幾個姐妹,以前跟趙小姐玩過。可惜靖西侯壞了事,連帶著昌西侯也吃掛落,我也不敢去請姐妹們去趙家走動。」
昌西侯就是趙小姐的外祖父。
謝青鶴聽出其中的隱情,問道:「說說吧。你家怎麼回事?」
趙小姐的外家已經沒落到賀靜的表姐妹都不敢走動的地步,處境必然很艱難。原時安身為遷西侯府的世子,本身嗣位就不大穩固,為什麼還要和處境艱難的趙家小姐聯姻?
原時安沉默片刻,說:「我其實不打算繼續占著遷西侯世子的位置。」
換句話說,選擇與趙小姐聯姻,就是他故意辭讓世子位的誠意。
「如今的遷西侯是我父親一母同胞的兄弟,也是我的叔父,自幼與我關係十分親厚。他的妻子焦夫人是我的姨母,我六歲時,母親因生產亡故,父親無心再娶,家中由叔母主持中饋,我就由叔母照顧長大。還有禎弟,他與我年紀仿佛,我一直把他當作親弟弟看待。」
「在我十四歲時,父親就上書為我請封了世子之位,那時候誰都沒想過……我父親會在一次刺殺中死去。」
「那時候朝中余閣老權勢滔天,靖西侯與寧郡熊太守都是余閣老的爪牙,我父親自幼就與靖西侯互相看不順眼,彼此齟齬頗多。在我父喪一年之後,家中按照成例,上書為我請封。靖西侯使御史彈劾,說我三年父孝未滿就著急請封爵位,是貪婪不孝,應該剝去我承爵的資格。」
「余閣老就假惺惺地出面和稀泥,把爵位給了我的叔父,也就是如今的遷西侯。」
「好在陛下還記得我父親年少時的幾分忠誠,給余閣老情面,把遷西侯的爵位給了我叔父,也給了我父親情面,沒有剝奪我的世子名號,大概意思是,等叔父百年之後,爵位仍舊還給長房嫡支。」
「我其實……」原時安低下頭,深吸了一口氣,「我已經避讓了很多年了。」
若非存心相讓,堂堂遷西侯世子,為什麼不在京城侯府待著,卻要去千里之外的羊亭縣求學?
靖西侯沒壞事的時候,原時安拖著婚事,不肯與趙小姐完婚。反倒是靖西侯服罪之後,他才去與趙家商議了婚期,打算娶趙小姐過門。林林總總,都是顧念舊情,都是存心相讓。
只因為他沒有馬上上書請辭世子名分,才因婚事回到京城,即刻就遭到了致命的暗害。
第168章 溺殺(14)
以謝青鶴的本意,並不想把神鬼之說大肆宣揚。
世人熱衷於探究生前死後的去處,多半緣於對死亡的恐懼,許多俗眾迷信之教也喜歡宣揚地獄之苦,以此恐嚇百姓奉養皈依。寒江劍派就從來不搞這一套,入世傳教時更喜歡教人珍惜現世,把握當時,不去寄望虛無縹緲的前世來生。
原時安與賀靜都是正兒八經的儒教學生,講究的也是六合之外,聖人存而不論。淪落到不問蒼生問鬼神的地步,是要被抨擊恥笑的下流作派。
這是一條。
另外謝青鶴考慮的則是,他這輩子是打算以書畫經學立身於世混飯吃。
就跟莊老先生一樣,一輩子科舉不第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只要學問夠□□,文蘊夠豐厚,多的是達官顯貴捧臭腳。蔣占文那種好讀書不求甚解的萬年老秀才都能小□□活,他養幾個姐姐絕沒問題。
為了走歸隱山林的文宗路線,謝青鶴也不能剛出道就給自己掛上個能招魂的神棍人設。
所以,不管昨夜賀靜怎麼追問,謝青鶴都避而不談,只做事不解釋。
現在原時安不顧遷西侯府的體面,說了家裡的人事糾葛,擺明了就是白撿了爵位的叔父一家出手謀害,可想要拿到切實的證據,還得搞清楚究竟是怎麼下的手,害人的原理是什麼——也不能說我丟了錢,隔壁鄰居突然發了財,那就一定是鄰居偷了我的錢。凡事還得看證據。
而且,今晨發現賀靜的下人死在了御溝里,賀靜也成了受害人之一,他必然也要旁聽。
謝青鶴沉默片刻,才說:「人有三魂,曰胎光。曰爽靈。曰幽精。爽靈又稱地魂,乃是人的識魂,我昨日去了成淵閣,就看見小原的地魂蹲在門口。」
賀靜不住點頭:「對對對,先生就拿了個花瓶,把原兄裝起來了?」
「通常只有四種人容易離魂,老、弱、病、幼。小原正當壯年,身體康健,想來昏迷之前,也沒有遭受過重大的驚嚇變故吧?」謝青鶴問。
原時安搖搖頭:「沒有。我只記得那夜……與賀兄喝了酒,與往常一樣睡下。」
「所以,這就絕不可能是個意外。」謝青鶴說。
原時安低頭不語。
「我曾經推測,做法將魂魄從你皮囊抽離的術士,應該是道統缺失,又或是修為不高,所以無法將你的魂魄拉得太遠,或是直接拘走。昨天在成淵閣你的寢房裡,我一直在找施法的鎮物,地方比較大,時間也比較緊,確實是沒找完——那一把火,應該是想掩藏證據。」謝青鶴說。
賀靜不由自主地望向原時安,眼神裡帶了些難過:「原時禎帶人來搗亂,辛仲道在後壓陣。眼看辛仲道也收拾不了殘局,硯池姑姑就來了……硯池姑姑走後不久,成淵閣外就堆起了乾柴火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