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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青鶴一個被窩就把小師弟的倔強解決乾淨,本想笑一笑安慰他,又實在笑不出來。眼見著伏傳帶了兩分擔憂探究的眼神望著自己,他輕聲說:「你在仙女山谷底暫時棲身的山洞,我去過。」
伏傳有些不安地翻了翻,試圖去拉滑落到腰腹間的軟毯子。
「那地方潮濕陰冷,難以棲身久居。」
「沒有床榻,沒有被褥,坐臥難安。這樣的地方,如何做愛?」
謝青鶴一句話說完,伏傳被震得差點從榻上爬起來,一張臉脹得通紅:「我、我……大師兄,我和他……真的不是……我就是……我們不行,沒有的事……」
謝青鶴沒有理會他慌張的否認,繼續說道:「我想你一定是很傷心。才會在那樣的山洞裡,與一個你不喜歡的人,去做完全不感興趣的事。」
那段經歷在伏傳記憶里,一直以來都是混亂、羞恥與難以言說,是他無法啟齒的軟弱骯髒。
他不肯對任何人提,因為他覺得那是一個絕大的錯誤,是愚蠢與背棄。無論在那段混亂中他的感受多麼糟糕,他都不能傾訴。因為,那是他自己的決定,他活該得到那樣的遭遇與結果。
直到現在。
他忍著羞恥與難堪坦誠了這件事,已經做好了被大師兄嫌惡的準備。
大師兄給他的,是體諒與共情,是心疼和愛護。
他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他承受了很難堪混亂的後果。
謝青鶴突然低頭,在他額上落下極其謹慎溫柔的輕吻,摸摸他的臉頰:「你下山之前,就是你煎錯了茶落荒而逃的那個晚上,我就想明白了。伏傳,你若是還想與我好。」
他看著伏傳陡然之間升起渴盼的雙眸,那雙眼睛裡似乎還有許多不可置信。
謝青鶴用手擋住他的雙眼。
「以後與我同住吧。」
伏傳的胸膛停止了起伏,整個人都似凝固了下來。
僵持片刻之後,伏傳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一把捂住謝青鶴擋著他雙眼的手,問道:「這是大師兄拷問我麼?我先前發誓不敢再痴心妄想,不是哄騙大師兄的。大師兄說得對,仙途之中,情愛本就沒什麼緊要之處,我如今已經想明白了,以後認真修行絕不會再給大師兄添亂子……」
「這都由得你呀。你想與我好,就來與我同住。不想了,還住半山桃李。」
謝青鶴試圖把手抽回來。
哪曉得伏傳拽他死緊,使了兩回力氣,到底還是被伏傳拽著不放。
鬧得謝青鶴哭笑不得:「好啦,我知道你想過來住。快鬆手了。」
伏傳才猛地坐了起來,直愣愣地看著他的臉:「我是做夢麼?」
謝青鶴摸摸他的腦袋。
他如夢初醒,翻身騎在謝青鶴膝上,合身緊抱,挨在謝青鶴肩膀上,大哭道:「大師兄,大師兄你不是哄我麼?你真的願意和我在一起麼?」
謝青鶴被他緊緊地摟著脖子,脖子竟有些生疼,也只是輕輕撫摩他的背心,低聲安撫。
伏傳放聲大哭。
※
門外,兩個飛仙草廬來的執役弟子,對視一眼,面面相覷。
……小師兄哭得這麼慘,大師兄到底怎麼責罰他了?
第109章
伏傳大哭一場,把謝青鶴肩上衣料都打濕了,歇下來就特別不好意思。
他縮著脖子想要說句對不住,謝青鶴直接把他拎進了浴室。恰好灶上水也炊熱了,雲朝準備嚎澡盆,謝青鶴直接就把哭得滿臉花的伏傳丟了進去,叫他自己搓洗一遍。
伏傳紅著臉蹲在澡盆里,浸著溫水,偷瞧著謝青鶴的表情,明顯有些心猿意馬。
謝青鶴看得出他的期盼。
期盼什麼?
親熱麼?
……不是不喜歡這事麼?謝青鶴隱隱有了一絲失算的錯覺。
然而,伏傳對閨房秘事的忌憚也絕不是假的。謝青鶴不認為自己弄錯了這一點。
他在心中安慰自己,小師弟或許只是想親昵一些。打小不得親愛的孩子,喜歡被揉搓被撫摸,就像是小貓兒互相舔毛,不代表就有那方面的想法。
總之,共浴是不可能的,謝青鶴也不打算給小師弟搓澡。
藉口衣裳被伏傳的淚水打濕了不大舒服,謝青鶴逕自出門,去了外邊換衣裳。
浴室里隔了好一會兒,才響起斷斷續續的水聲。
謝青鶴也鬆了口氣。
對付小師弟半點都不輕鬆,態度稍微有些不對,那孩子馬上就會敏感地縮回去。
往日雲朝都會在屋內服侍,這會兒屋子裡沒有人,也不知道雲朝躲去哪裡了,謝青鶴只得自己去開了衣櫃,找出乾淨衣裳更換。
這感覺就是很奇妙。
往日裡屋子裡顯得清曠幽靜,四處都很寬敞。
明明各處擺設也沒有更換改變,屋子裡就多了一頂伏傳摘下來的小冠,原本熟悉至極的靜室突然就變得溫馨豐盈起來,好像多了很多東西——明明和從前是一樣的。
謝青鶴知道,這就是凡人所說的「人氣」。
人居磚木瓦礫之中,氣與神和。屋舍為人遮風擋雨,人氣則滋養房屋不至於衰朽。許多房舍宅邸,一旦沒有人居住其中,哪怕常有人去灑掃修葺,依然會破敗冷落,看上去腐舊不堪。
謝青鶴的屋子自然不至於衰朽,只是他常年閒心養意,心境清曠,會影響宅氣。